秦宸霄见状勾了勾她的小指,见对方耳尖微微泛红,又忍不住兀自闷笑。
任凤华并不是恼他自作主张,只是刀剑无眼,方才秦宸霄冲上去的那一瞬间,她只觉一颗心被高高吊起,那份牵肠挂肚的惶恐感,实在令她有些无措。
如今人好端端的站在了身边,才算是有了脚踏实地之感。
她原先并非会为感情支配情绪之人,如今做派,应当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了。
堂上,秦翎风早早做好了一副救驾的准备,谁知还没来得及杀上去,大皇子便先气势汹汹地来了,直接将他的风头也一并出尽了。
眼见着大皇子一派慨然做派,他直翻白眼,当即撇着嘴走上前去,质疑道:“大皇兄眼下不该是在府上闭门思过吗,怎么还能日行百里,瞅准时机到皇宫里来了?”
大皇子好不容易等到了翻盘的机会,自然不会任由对方在自己头上泼脏水,登时反唇相讥道:“今日是中秋佳节,本王顾念父皇母后和众弟兄,又唯恐叨扰,于是就侯在皇宫中一处别苑,原本想着同赏一轮月也好,谁知竟出了这样的变故……”
多日的闭关明显令他的心思沉稳了不少,大皇子一番说辞堪称情意拳拳,让人挑不出什么刺来。
见秦翎风哑口无言,他轻笑了一声,复又转身向皇帝赔罪:“儿臣赴宴来迟,还望父皇莫要怪罪。”
“你单凭一队人马风风火火的来,没人为你佐证,谁知这些说辞有几分真几分假?”秦翎风却仍紧咬不放,他深知此番绝不能让大皇子逆风翻盘,于是声色俱厉,寸步不让。
皇帝见两人相争不下,片刻后重重咳了一声,从中调停道:“好了好了,今日是中秋佳节,合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莫要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大皇子是有目共睹的救驾功臣,皇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面上有些欣慰:“既然来了,那就一并过节吧。”
这话的言下之意到底是不是要将过往一笔勾销,堂中没有一人敢断言。
众人心思各异,各怀鬼胎。
秦炜安惯是会和稀泥的,见状登时正色站了出来,拨乱反正道:“儿臣认为,眼下首要的任务还是需得找出此次刺杀的元凶才是——”
“不错——”皇帝点了点头,视线沉沉地落在堂下被扣起来的几个歌姬身上,目光中满是审视。
这几个歌姬瞧着弱质纤纤,持刀暴起的时候却皆是凶相毕露,宴上好几个宾客都被她们的刀锋所伤,中庭那尊白玉玛瑙被血溅得触目惊心,不详的气息经久未消。
秦翎风见状抢先在众人面前杀到了哪一队被生擒的歌姬面前,厉声暴呵道:“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行刺的!?”
然而歌姬们像是有血性的,任凭他如何逼问,都只做充耳不闻,她们被点了穴位动弹不得,面上却俱是视死如归。
“没有一人肯说?”皇帝在边上正了正衣冠,转回身来的时候,见问话依旧没有进展,不由有些恼火。
莫非这幕后元凶就在宫中?
皇帝目光一凛,面上青白一片。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看来朝中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秦翎风小心揣测着皇帝的心思,见无人开口,索性率先毛遂自荐:“父皇,儿臣愿查清此事真相,找到幕后元凶!”
秦炜安自方才起就没露多少相,见状赶忙跟了一句:“儿臣也愿为父皇效犬马之劳!”
话音刚落,两人对望一眼,谁也看不上谁。
皇帝怎么会看不出两人揽功的心思,故意没有立马表态,而是面带凉意地看向众人,缄默不语。
大皇子倒是另辟蹊径,他没有请命领功,而是先放眼看向了站在最边沿的人秦宸霄,担忧地问了一声:“三皇弟,方才见你在与歹人争斗的时候好似被伤着了手腕,怎么样?不要紧吧?”
秦宸霄只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显然不欲与几人产生瓜葛。
皇帝闻言却眼角微眯,心中有了考量。
比之这几个都快将狼子野心的都写在脸上了的狼崽子,傲慢避世的秦宸霄俨然是解决此事的最佳人选。
皇帝立马在心中敲定了人选,面上却还做出了一副斟酌良久的模样,而后犹疑地将目光落在了秦宸霄身上,缓声道:“霄儿,方才你离朕最近,此事要不就交由你去查办吧?”
秦宸霄闻言果不其然拧起了眉毛,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大理寺中秋也休沐吗?”
见皇帝尴尬咳嗽,他才颇为不耐烦地接过了差事:“儿臣领命。”
皇帝见他这般为难,这才松了一口气,越发觉得自己这番衡量得当。
见他面露疲色,淑贵妃赶忙自一旁凑了上来,体贴地问了一声:“皇上乏了吧,不如由臣妾先扶您回寝殿歇息一阵?”
皇帝闻言没有立马作答,而是先侧目扫了一眼自方才起就闷声不语的任清雪。
见她怯生生地投来视线寻求庇护,皇帝想也不想就挪开视线,冷哼了一声。
“往后这等大事,还是继续交由淑贵妃操办吧,朕还是任用旧人比较放心些。”
任清雪闻言面上满是错愕,反应了一会才觉得耻辱,却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淑贵妃见状只觉得扬眉吐气,登时将腰板挺得笔直,而后见皇帝没有要离席的意思,又飞快改口道:“皇上,今日的宴会重要,眼下逢凶化吉,或许正是因为月神庇佑,您不如留下来与小辈们将晚膳用了吧。”
皇帝闻言深觉有理,随即点头道:“爱妃此言有理,接下来的宴席诸位可要尽兴,权当是为今日之事压压惊了。”ωωω.χΙυΜЬ.Cǒm
一国之君发话,其余人哪里有不从的道理,登时纷纷将迈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满口谢着皇上厚爱。
在一片心照不宣的假作和乐的氛围中,餐点终于全部上齐。
“皇上,这最后一盘乳酪是臣妾特地吩咐御膳房的人家的,秋意渐浓,用乳酪也好生津开胃。”任清雪满心想找法子弥补方才的过失,因此眼下又卖笑凑到了皇帝跟前,殷勤地为他递筷送勺。
后者也没在这么多人面前拂她的面子,只不过这乳酪才刚入口,皇帝忽而面色大变,下一刻竟毫无征兆地发作,将玉箸狠狠地砸到了任清雪头上。
怒气加持之下,他近乎用了十成的力气。
任清雪当即痛叫了一声,只觉天旋地转。
“皇上,臣妾、臣妾实在不知到底做错了什么——”见堂下任投来惊讶的视线,任清雪只觉面如火烧,立马直挺挺得跪倒在地,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入宫数月以来,她何尝受过这样的责骂,苦心维护的自尊再次被人拿出来鞭笞,痛苦比往日更甚。
皇帝却只是怒目瞪她,还在不住地喘着粗气,显然是气得狠了。
淑贵妃知道眼下还不是得意的时候,因此见状登时担忧地护到了皇帝身前,检查了一下那盘作为罪魁祸首的乳酪,她忽而如临大敌,惊讶道:“雪嫔,你怎么可以在里面加花生呢!?你难道不知道——”
她点到为止,戏已经做了全套。
任清雪眼下已经彻底慌了神,她看看那乳酪,又看了看皇帝,满心的惶恐无处诉说,只化成了一句苍白无力的辩驳:“臣妾不知道这是皇上您的忌口,臣妾真的不知道啊……”
皇帝却显然已经不想再看见她,不顾她挺着孕肚以头抢地,下一刻便在淑贵妃的体贴陪伴下愤然离席了。
场面瞬间变得越发尴尬,皇帝一走,几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任凤华扫了一眼仍然跪在堂前失魂落魄的任清雪,少顷收回视线,有些疑惑地问道:“皇上吃不了花生?”
秦宸霄答得很快,语气却很漫不经心,仿佛两人讨论的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物。
“他尚年幼的时候被几个皇兄弟永花生捉弄过,险些性命不保,自那之后就见不得花生,如今更是直接成了膳房的忌讳,今日出现在宴上,也算是稀罕。”
“原来是这样。”任凤华闻言点了点头,心中豁然开朗,前世他便知道皇帝这一忌讳,只是一直到今日才了解到原因,两世的因缘际会一交叠,瞬间有恍如隔世之感。
此事她知道,淑贵妃知道,宫中的有心人应当都知道,除了一个初来乍到的任清雪不知道。
淑贵妃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以此为契机,摆了任清雪一道,而步步慎重的任清雪之所一回中计,则是因为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就是业障,一叶障目,哪里还能看清前路祸根?
只是眼下任清雪缺显然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败局,皇帝二人都已经行至殿外了,她竟还不顾身孕地追了出去,委屈哭喊道:“皇上,您挺臣妾解释,臣妾当真不是有意的,烦请您饶了我这一辉吧。”
皇帝只觉心中怒气翻涌,又见任清雪执意纠缠,越加没了耐心,当即没好气地冷声斥责道:“把雪嫔押送会宫中,闭门幽禁,如若再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朕绝不轻饶!”
“皇上!!”任清雪目眦欲裂,却再看不到皇帝的回头,只觉心如死灰,面无人色。
“好了皇上,莫要动气了,臣妾陪你回去吧。”淑贵妃则正好趁着这时候献媚示好,将皇帝哄回了宫。
任凤华在后头看着三分纠缠半日,只觉是一场大戏终场,看得还甚未津津有味。
唱砸了戏的任清雪被押解回殿之后,先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丫鬟上前来劝,却成了出气口被骂得狗血淋头。
“你还在这里给我马后炮,若不是因为尼没有提前知会我皇上的忌口,我今日至于出这样大的丑吗!你这个废物!还敢哭!我今日非得打死你不可!!”
说着,她便抓起了手边藤条,轻车熟路地往那丫鬟身上招呼过去,登时就是数道淋漓血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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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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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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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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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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