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奴婢下去看过了,大小姐那耽搁了是因为三皇子殿下来了——”
这话原本是说与一人听的,但是任善耳朵尖,闻言冷不丁站了起来,险些打翻了茶水:“什么?三皇子殿下竟然提前来府上了,怎么也没人同我知会一声?”
如今料理大局的茉莉首当其冲,登时被任善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这府上的大小事宜眼下难道不是你在操持,怎么出了这样大的事你还有闲心在这吃茶?”
蒋氏见状得意地不行,斜挑着眼角在边上看戏。
茉莉磨了磨后槽牙,赶忙压低头解释道:“老爷,这人并非是从正门来的,不然门房的人早该来通报了,再者这三皇子殿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知道他的行踪——”
任善实则也是在那她撒气,因而骂了两声便偃旗息鼓,正想支使下人再去竹院催催,谁知东边云廊突然响起了第一遍锣。
“新嫁娘来了——”
喜娘的吆喝声嘹亮,顺着长廊直直传到了前厅。
厅内众人不由正色,样子做的端庄,眼睛却齐齐往门庭飘去。
半盏茶之后,门外比肩跨来一对新人,郎才女貌,登对万分。
任凤华珠帘遮面,半点朱唇,眼帘微微向下,眉眼精致得叫人移不开眼来,秦宸霄则正好慢她半步,一手牵着彩绸的另一端,面如冠玉,风神俊朗。
一对璧人款款而来,分外赏心悦目。
众人愣是晃神了许久,才神色各异地收回了视线。
侍郎府小姐看着眼前如此登对的两人,半是讶异半是不甘,她记得千真万确,前世任凤华分明是嫁到了五皇子府中,如今你摇身一变却成了三皇子妃,原本以为事情会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但是如今看来,却变数横生。
今日任凤华出嫁,相府的人虽然有意摆脸子,对这婚事作出一副不挂心的模样,原本以为终于能瞧见任凤华难堪,可谁知秦宸霄竟然亲自来了。
侍郎府小姐眼见着两人举手投足间尽是默契,不禁想起自己在五皇子府的尴尬境地,不禁妒火中烧,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设计嫁的这夫君日后可是能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她才缓缓收敛了面上妒忌的神色。
她要逆转命数,首先就得将五皇子妃的位置夺回来,区区一个任凤华,眼下她还不放在眼里。
边上的任流霞大病初愈,久未露面清瘦了不少,更显得她有些尖嘴猴腮,自方才任凤华穿着席地嫁衣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先是看直了眼,而后越看越觉着吃味。
于是下一刻,她便腆着笑脸毛手毛脚地蹭了上去:“呀!堂姐,你这嫁衣可真好看,得花不少银两吧?”说着就不知轻重地拽了一把任凤华厚重的裙摆,作势要仔细看看。
她几乎就快将“找事”二字往脸上写了,任凤华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正想将计就计将人给绊倒,秦宸霄却突然伸手将她揽到了身畔,随后冷冷地瞥了任流霞一眼。
任流霞被这一瞥吓得不轻,险些一步踏错自己将自己绊倒,为了给自己想出一个脱身的法子,她只得从怀中磨蹭地拿出了一个玉簪,干笑着交到了任凤华手中:“堂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添妆。”
见她起头,厅中一众人这才纷纷拿出了各自备好的添妆,热络地送到了任凤华手中。
任凤华对此倒是来者不拒,珍儿和琉璃赶忙上前将所有添妆都都抱到了怀中。
侍郎府小姐上前的时候,斜挑着眼角上下地打量了任凤华一阵,忽而轻慢道:“祝任大小姐这回嫁得良人。”
她将“这回”二字咬的很重,显然是在借前世之事讥讽于她,任凤华闻言却丝毫没有张皇,甚至还好整以暇地回了一句:“谢你吉言,也祝你与五皇子殿下一扫旧日龃龉,和乐美满。”
任凤华三言两语轻飘飘地便戳破了她的丑事,侍郎府小姐面色一寒,磨了磨后槽牙正要发怒,她却已经错身绕开,径自来到任善和老夫人面前。
“好孩子——”老夫人眼下又成了慈祥老妇,紧紧握着任凤华的手同她贴心嘱咐,任善则跟在一旁,时不时地补上两句关切的话。
在秦宸霄面前,他们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来彰显自己的依依不舍,任凤华却没给他们留下什么发挥的余地,依照礼制行了礼,便要在喜娘的催促下转身离去。
送亲按理要拜别高堂,但是眼下她的高堂双双不在,堂中只有一对假仁假义的母子,正准备拿她的婚事作出最后一场谋算。
思及此,任凤华只觉遍体生寒,想要借着秦宸霄的扶持离开此处是非之地,谁知老夫人却在后头拄着拐杖追了上来,一声声“华儿”唤得动情。
她只得强忍着不耐转回身去,看着老夫人艰难地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木匣子,随后热切地交到了她的手中。
“可要收好了,这是祖母的添妆。”
任凤华敛眸一看,但见匣中装着一只雕着彩凤的镶玉镯子,只一眼,她便认出了这所谓的添妆是载在娘亲送嫁册子里的嫁妆之一。
而老夫人却选择在这样一个时机将此物交还给她,可见其叵测居心。
果然,下一刻,老夫人便别有深意地将任凤华拉至近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要将这物件收好了,你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任善见老夫人话里话外都好像藏着些不能同人语的秘辛,立即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以示警告。
老夫人却像是看不到他面上的戒备神色一般,径自将他撇开,而后自顾自地从匣子中拿出了那个玉镯子,亲自套在了任凤华的手腕上。
任凤华一瞬不瞬地瞧着那个玉镯子,只觉百感交集,下一刻便下意识抬头同秦宸霄对望一眼,从对方眼里读出默许之意后,她才僵硬地任由老夫人捏着她的手腕反复打量。
“好了好了,再磨蹭下去就该错过吉时了,新娘子该上轿了——”喜娘一直掐算着时辰,眼见着天色大亮,赶忙催促道。
任凤华这才免于继续做戏,借着秦宸霄的搀扶上了花轿。
轿帘落下之后,眼前遮天蔽日的尽是红色,任凤华突觉呼吸一滞,有些喘不上气来,知道在若隐若现的轿帘之后瞧见了骑在马上的秦宸霄,她才终于缓过神来。
同时也回想起了方才秦宸霄在示意她接过添妆面上一瞬间的异样神色,还没来得及细想,轿子周围的动静便渐渐响了起来,好似突然进了一处人声鼎沸处,周遭锣鼓喧天,人言不绝。
到了三皇子府上,便没了她的事,红盖头一罩,便被喜娘用红绸拉着进了后院,一连走了两进,才到了喜房。
挨上喜房中的细软褥子的时候,任凤华终于得空休息,紧绷了半日的身子终于得以略略放松。
“小姐,奴婢看这头面实在是沉得慌,你要不先拆下来歇一会?”琉璃担忧地瞧着任凤华纤细的脖颈,忍不住心疼地进言道。
边上的喜娘却严厉地咳嗽了两声,任凤华即便不看,也知道她脸上的不赞成神色。Χiυmъ.cοΜ
“婆婆,您看这过场也走得差不多了,要不您就带着你的人先下去歇息会吧。”琉璃见状只得带着笑脸上前请求道。
喜娘却对此充耳不闻,仍然抱臂膀站在原地,是不是地提点任凤华坐姿需维持恭谨。
琉璃无法,只得同珍儿合计了一阵,筹出了鼓鼓囊囊一袋子的碎银,热切地塞到了喜娘手中,一面不住地说着好话:“好婆婆,今日您辛苦了,这是一点谢礼,不成敬意,眼下前厅正在摆桌酒呢,理应也给你们备了位置,趁着时辰尚早,婆婆合该也去用些热汤饭才是。”
喜娘挨不过两人软磨硬泡,半炷香之后,终于点头答应,带着一众下人退了下去。
两人还未来得及如释重负,回首却见着房里还剩了几个身材婀娜的婢子。
那几个婢子当真是各个生得貌美如花,风情各异,见琉璃走近,倒也不怵人瞧,有两个甚至还提溜着裙摆恣意地转了两圈,不悦地问道:“看什么呀?”
琉璃见几人反客为主,简直给气笑了,抱臂反问道:“你们几个是什么人?都说了都先出去,为何还留在这里!”
为首的那个婢子闻言抬手在鼻前扇了扇,不屑道:“我们和那些市井妇人可不一样,我们几个呀,可是奉皇上的旨意,出宫来三皇子府里伺候的——”
另一个赶忙跟着接话道:“是呀是呀,我们自然要留在房中伺候了!”
一二字被她念得暧昧且绵长,琉璃怎会不明白皇帝赐的这婢子是哪种婢子,见几人言辞嚣张,又回首看了眼一声疲惫的任凤华,不由气不打一处来,“眼下房里哪里还缺伺候的人,还不快下去。”
“都是做奴婢的,凭什么你就高我们一等!”谁知下一刻,那群貌美婢子竟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提声盖过了琉璃的怒斥,珍儿原本打算帮腔,却根本加不进话局。
房内登时吵嚷起来,直到任凤华拨开面帘不咸不淡地扫了那群婢子一眼,慢声道:“既然你们是皇上派到三皇子府来伺候的,难道我竟不能使唤你们?”
“自然可以——”见她不怒自威,几个婢子这才收敛了面上的嚣张神色,朝她行了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礼。
“那便好。”任凤华淡然地将面帘放了下去,收回了视线,“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几个婢子闻言登时花容失色,赶忙争先恐后地问了安,挤着门框逃远了。
“嗤,不过是几个假把式!”珍儿见几人仓皇逃窜,这才眉开眼笑,回首见琉璃还是一副愤懑的模样,不由笑着劝道,“好了,琉璃姐,消消气吧,你看人都已经走了——”
出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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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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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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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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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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