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清见到任凤华高兴,因此只是简单地一点头便上前亲热地牵起了任凤华的手。
李怡清今日穿的是一身荷绿色的窄袖,乌发梳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没有什么花哨的式样,只是斜斜插了一支银簪,走动好的时候步履生风,更衬得人面容明丽中又带着英气,叫人观之可亲。
两人自上回出宫玩耍之后就再没遇见过,因此李怡清攒了一肚子的话要和任凤华说,两人又正好志趣相投,因此你来我往,不多时便聊得热火朝天。
再此期间,任清雪一直有些局促地站在一边,尽管任凤华多次照顾到她,但她却顾忌着李怡清身份高贵,不敢轻易开口。
御史府前来随侍李怡清左右的丫鬟正好瞧见任清雪面上一瞬而过的黯然神色,自觉地留了个心眼。
两人又各自说了几句近况,便说着要一道去凉亭歇,任凤华回头就想向任清雪招手,然而对方却摆手回绝了她。
“凤华,我适才听几个过路的宫女说那边有人正在设展,邀人吟诗作对,我想过去看看。”
任凤华闻言眉头一皱,没有立马回答,宫中常有这样舞文弄墨的逸事,但是大多只是罩着一层诗兴的皮,内里还是权贵攀交,暗找门路。
任清雪初进皇宫,就想去涉足这样的场面,显然是有些不大妥帖的。
“清雪,这诗会是热闹,但毕竟人多眼杂,我怕你或许是会被人欺负……”思忖片刻后,任凤华还是婉言相劝道。
任清雪却固执地摇了摇头,眼中难得满是坚定的神色:“凤华,你放心,我有分寸。平日里我总是只在自家院子里吟诗作赋,没见过更大的场面了,这回我也是想去看看这些年我的学成如何了!”
说着就兴奋地领上了自家院子里的侍女,同任凤华挥手暂时作别。
“清雪——”任凤华看着她的背影,没来由地有些不安。
李怡清却按住了她意欲上前拉住对方的手,摇头低声劝道:“华儿,多说无益,我看你这堂妹心意已决,虽知你是为了她好,但是没进人耳朵里难免会心生嫌隙。”
“我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这人毕竟是跟着我一道出来的,我得护她周全才是。”片刻后,任凤华歉意地捏了捏李怡清的手,不放心地动身出发,准备跟上已经走远了的任清雪,“我还是跟过去看看吧。”
“还是那个倔脾气!”李怡清见没劝成还搭进去一个,又好气又好笑。
正在纠结着要不要留在这把人等回来的时候,边上的丫鬟却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将方才所见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她。
“此话当真?”李怡清闻言面上神色瞬间就沉了下去,得了丫鬟保证后,她原地踱了两步,也开始坐不住了,碎碎念道,“不成,那我也得跟上去看看,若真是这样,她们姐妹俩难保不生嫌隙。”
说着也急急跃了几步台阶跟了上去。
诗会名字听着雅,实则就是在御花园的湖畔搭了一个半人高的小台,周围按天圆地方列着数圈软席,其上坐着的都是些娇贵的官家小姐。
靠南的高位上,坐着个罩着轻纱摇着小扇的富贵小姐,相貌生得不错,眉眼却带着傲慢,连看人都是微仰头向上。
此人便是尚书之女莫漱玉。
任清雪贸贸然来的时候,恰好她正好对出一句律诗,满堂无人敢打她的擂,因此鸦雀无声,都等着令官判输赢后高声叫号。
谁知半道杀出个程咬金,任清雪听此诗实在平平无奇,边走边吟,几步成诗,每念一句,莫漱玉的脸就要黑上一分。
等到这位终于拿正眼看人的时候,四座的小姐们却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开始为台上突然出现来拆台的那人捏汗。
任清雪适才来了诗性,一时忘情,等到最后一个字出口,才惶惶然意识到了周遭紧张的注视。
“献,献丑了……”
对上南座上投来的审视目光时,她更是如坐针毡。
“你,对,就你!是哪个府上来的,这么没有规矩!”莫漱玉将小扇狠狠地往桌上一按,没好气地质问道。
任清雪哪里见过这场面,她根本不敢对上对方的眼睛,更别说利索地说话了:“小,小女,是相府三房的嫡长女,叫,叫做任清雪——”
“哦……原来是相府的人呀!任清雪……”莫漱玉突然不屑地笑了一声,没好气道,“不过是个三房的嫡女,谁给你的底气赶上这里的台!”
“我,我……”任清雪已经彻底慌了神,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只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烫的厉害。
周围的坐席中已经隐隐有了低低的嘲笑声。琇書網
正当任清雪急得差点哭出来的时候,救星来了。
任凤华是迈着急急的步子来的,刚一来救伸手将任清雪揽到了自己身后随后直直对上了莫漱玉倨傲的视线。
“她可以有底气,我站在这,我就是她的底气。”任凤华一把摁住了擂台前插着的象征胜负的小旗,拔出一根直接按到了南座的小几上,“莫小姐你若是将胜负看得比德行都重,那这局赛事,怕是也没什么必要了吧。”
任清雪被她的那句“底气”震撼得不清,愣愣地牵住了她的衣角。
莫漱玉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小旗吓得眉心一跳,片刻后却还是强压住狂乱的心跳挑眉不屑地看向了任凤华。
“我认得你……任凤华……”
短短几个字,却咬牙切齿。
其实早在许久之前,她就听说过任凤华的名字,原因无他,只因为她和任盈盈实在是一条绳上出来的蚂蚱,两人的生母都是从妾上位,一路登上了主母之位。
莫漱玉虽一早就听说过对方的容貌才情皆为上上乘,今日得见却还是略有震惊。
生的这么一张男女都挪不开眼的脸,不被人嫉妒才是人间怪事。
莫漱玉原本就因为宁王妃被张潇予半路截胡而烦心,如今不仅得参加这套着国宴壳子的相亲大会,还见到了素未谋面的“老仇人”,周身的戾气瞬间暴涨数倍。
“我道是谁呢,不就是相府那个在府外住了许多年的嫡长女吗……早两年听都没听说过你的名字,怎么,今个突然有脸来参加国宴了,还说要做旁人的底气,许久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了!”莫漱玉轻慢地站了起来,不屑地将那支小旗丢在了地上,抱臂瞪向了任凤华。
后者却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气势寸步不让:“那莫小姐方才又是在做什么,你的底气难道就是从拉踩其余人中得来的吗?”
“呵,笑话,我会怕你们相府一个小小的三房之女,这满京城的人,谁人不知我的才华,这个冒失的丫头没头没脑地闯了进来,难道还不算在挑衅我吗!”莫漱玉根本就没把两人放在眼里,咄咄逼人道。
尽管任清雪的才华确实在莫漱玉之上,但是在座的官家小姐们出于嫉妒,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反驳,反而应和着莫漱玉的话语一道讨伐起任清雪来。
任清雪已经在边上默默哭了许久,闻言总算抬起头来,辩解道:“并非如此,小女初来乍到,不懂这诗会的规矩,还以为只要对诗即可,这才情不自禁……冒失了。”
“呵,情不自禁?”莫漱玉气笑了,“你知道这诗会是谁办的吗,可是梅贵妃娘娘!安和公主总知道吧,贵妃亲自为安和公主办的诗会,岂是你一个情不自禁能够解释的!”
安和?任凤华闻言一愣,旋即眸色一暗。
安和公主此人狠辣娇纵,在众公主中算不上拔尖,却因脾气暴而闻名宫廷。
此人前世与她也有不少过节,眼下狭路相逢,看来今日之事是注定不能善了了。
任清雪一听到公主也慌了神,怯生生地拉住了任凤华,歉疚道:“凤华,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如此莽撞的,又给你添麻烦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着,任清雪却愕然发现自己心底除了愧疚之外,竟然还有种隐秘的快感。
她为这份窃喜而恐慌,因此下意识地不敢对上任凤华递来的安抚眼神。
“哟,这下不敢说话了吧。”莫漱玉见任凤华不再顶嘴,顿时得意地笑了起来,“你要是想道歉就趁早,以免我亲自把你提到安和公主面前去!”
她说着抬眼正好瞧见了桥上经过的华贵车辇,突然一把拉上了任凤华,急急地追了过去,一面高呼道:“安和公主!”
车辇应声停了下来,上头走下一个一身红色宫裙的骄矜女子,眉心一点血红的花钿,衬得她眉眼如烈阳。
正是脾气暴不好惹的安和公主。
“殿下,就是她扰乱了您的诗会,我已经先帮你把人给扣住了,您看——”莫漱玉赶忙上前搀了一把,将人给扶了下来。
“啧。”安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没好气地瞧了一眼围上来的众人,莫漱玉身后的任凤华实在是太过打眼,她视线一定,登时眼睛一眯,语气森然道,“要有这样的人,你直接动手不就好了,这点小事还要来向我通传。”说着就拿过边上宫女托盘中的酒壶,用力地往任凤华的头脸掷去。
却被后者轻飘飘地避开,酒壶在地上砸成了数瓣,周围的官家小姐们俱是一脸惊慌。
只有任凤华安之若素,脸上神色未改。
“小女不知做错了什么,安和公主竟然动怒至此?”
安和冷哼了一声,缓步踱近:“你现在是在向本公主讨要什么理由吗?告诉你,理由只有一个,你碍着本公主的眼了!”
任凤华深深地望了安和一眼,没有立马接话。
安和扫视了一圈众人,面色不善地质问道:“方才是谁在本公主的诗会上捣乱,如此胆大包天,是不想活了!?”
众小姐闻言不由齐齐地看向了任清雪,可是后者却因为胆怯根本不敢抬头应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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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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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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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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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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