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蒋氏见祸水东引,赶忙摆着手为自己开脱道:“大伙儿都知道,如今这相府的内宅,可不是我在主事了,你们要往上找人,便去找柳姨娘吧!”说着,她倨傲地一抬下巴,显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夫人说的在理。”任凤华微微一颔首,索性遂了她的意。
蒋氏没想到她会真的答应,登时面上难掩错愕。
此时的柳姨娘却尚未从慈宁院中回来,得了任凤华的授意,她正在措辞向老夫人卸任,话刚说到一半,老夫人尚且没有表态,门口便急急跑来了一个下人:“姨娘,竹院里大小姐正在找您呢,您要是得闲便快些去吧!”
“什么事情这样急切?”高位上的老夫人缓缓放下茶盏,旋即朝着柳姨娘一扬下巴,提声道,“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眼下时辰尚早,你便先去竹院看看,华儿难得这样心急,我这做祖母的也得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话音刚落,月华便上前搀住了老夫人,柳姨娘赶忙垂首跟了上去,不多时,两人便前后脚到了竹院。
“这是怎得了?”刚进院子,便看到内厅里两派人马正剑拔弩张,柳姨娘顿时一愣,小声问了一句。
阿六闻言登时白了蒋氏一眼,不服气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人在这贼喊捉贼,如今账目对不上,便要拿旁人开起刀来了!”
“你在说谁贼喊捉贼!?”蒋氏闻言登时怒目圆睁,显然是一副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的模样。
边上的丫鬟也跟着帮腔道:“就是,分明是你家小姐咄咄逼人,这账目都这么多年了,缺点少点不是正常的嘛!”
眼见她将事情越抹越黑,蒋氏赶忙将人狠狠一把从场上拽了下来。
老夫人刚被琉璃引上高座,便耳闻了这出闹剧的起始,不多时便明了了内情,蒋氏多年执掌内院,手脚向来是不干净的,平日里贪污银钱的事数见不鲜,可是这样还不够,她竟然还染指了任凤华生母的嫁妆,如今被人捅到明面上来便算了,还死不认罪闹出了这样一出闹剧。
思及此,老夫人不由厌烦地叹了口气,随后招来了月华,将那些被磕碰坏了的物件都呈上来一一查看,在看到被撞出裂痕的琉璃瓶的时候,她终于沉下了脸色,黑着脸环顾了一圈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到了柳姨娘身上。
“如今相府内宅已经是你在掌事,出了这样的事,你不可免责!”此事虽然难以追责,但必须得先找到一个用来开刀的人。
但是责骂的话语也只是不痛不痒,下一刻,老夫人便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瞥向了蒋氏:“眼下内宅已然换了主事人,就得肃清风气,那种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腌臜行径便别再发生了,不然等日后水落石出了,可就得撕破脸了!”
蒋氏闻言心底一沉,面上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柳姨娘闻言也是一愣,她对此事一概不知,因而如今就连辩解的话都无从说起。但是与此同时,心底还不由腾起了几分庆幸,眼下她终于明白任凤华为何要劝她将这个烫手山芋给扔出去了,这其实也是在变相地保她不被琐事波及。
想到自己先前对任凤华冷血的评价,柳姨娘不由有些歉疚,因此趁着众人转开视线,她悄悄向对方递去了一个感谢的眼神。
视线稍触及分,任凤华默然侧过头,静静地望向神色复杂的老夫人。
后者牵强地冲她笑了一下,面上的为难却不增反减。
她向来是知道蒋氏爱贪图小便宜的秉性的,但是相府毕竟家大势大,稍微有些亏损根本动摇不了根本,因此平日里她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有出格的时候,她才会适时地插手。
包括任凤华生母的事,老夫人其实也清楚蒋氏动了嫁妆里的几间铺子,用来做一些小经营,但诸如这样的事,她都很少放在眼里,一直到今日这事被摆在明面上摊开来讲了,她才觉得属于相府的威仪正在被挑战。
蒋氏就如同千里之堤中的一处蚁穴,为了蝇头小利,眼下却是要摧垮整个相府。
思及此,老夫人将手中的佛珠一顿,旋即冷然抬头,愤然地望向了蒋氏,毫不客气地戳破了她的盗贼行径:“蒋氏!你以为现在还是和你虚以委蛇的时候吗,你还当如今还是你在府里一手遮天的时候,趁现在还没撕破脸,你还是先跟华儿认个错吧,别再将此事闹大了,不然传出去你将咱们相府的脸面摆在何地!?”
见老夫人勃然大怒,蒋氏忍不住瑟缩了一阵,但是她却仍不愿低头,梗着脖子粗声为自己申辩道:“儿媳,儿媳怎么可能会私吞先夫人的嫁妆呢!华儿虽然不是我的孩子,但儿媳一直是将她视若己出的呀,之前将嫁妆的账册收在自己手里,也只是想着帮她暂时保存着,她毕竟只是个孩子,怎好打点这些——”
她说着恶狠狠地转头看任凤华,面上的笑意逐渐狰狞:“我自然是为华儿打算着的,但是华儿眼下只怕是姑娘大了留不住了,急着出嫁呢,这才对嫁妆斤斤计较起来了,这实在是,叫我有些寒心啊!”
蒋氏说着说着声泪俱下,好似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夫人却只是冷眼瞧她,等到蒋氏期期艾艾地又要继续下文的时候,她才突然开口打断道:“好了别说了!你还嫌如今丢脸丢的不够多吗!?”
蒋氏被这声厉呵吓到,下意识地便噤了声。
老夫人嫌恶地扫了她一眼,忍无可忍地起身走向门口,临走时却还不忘给月华留下一句:“月华,你留在这里,帮着打点华儿她娘亲留下的嫁妆。”
说完这句,她便按着太阳穴在丫鬟的簇拥下离去了。
竹院里复又回到了两军对峙的场面,月华看了看两边,而后温和地开口问询道:“眼下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琉璃赶忙上前回答道:“正对着账目找物件呢,刚过半。”
月华点了点头,轻轻卷起了窄袖,温声道:“那我也来帮忙吧,这样也能快些,找完上账本上的这些应该就差不多了吧?”m.χIùmЬ.CǒM
一旁的蒋氏闻言不怀好意地“哼”了一声:“明知故问,难道还能少了你的不成?”
话语落下,却无人开腔应声。
就在这时,嬷嬷端着账本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突然讶然地“咦”了一声:“不对啊,这账本好像少了些什么,小姐,你先等等,老奴那还有一份从护国公府随着嫁妆一块送过来的清单,用那份对比更为妥帖些——”
话还未说完,蒋氏便先一步白了脸色,其实交账本的时候,她特地多留了个后手,交了一本残缺的账册,原本想着能蒙混过关,谁知任凤华身边还有这么大个拦路虎。
她越想越觉着后怕,趁着嬷嬷进屋拿清单的时候,她酸溜溜地提声刺了一句:“哪来的什么劳什子的清单,怕不是作假的吧,任凤华你可不要信口胡诹,反咬我一口!”
内间的嬷嬷听到了她嚣张的话语,登时三步作两步冲了出来,而后气冲冲地将清单在蒋氏面前甩了甩,气势毫不逊色:“怎得,大夫人是不相信这份清单的真假吗,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追本溯源,老奴大可以豁出这张老脸,回去请护国公大人来同您亲自对峙!”
“你这刁奴,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蒋氏被她一连逼退了数步,色厉内荏地怒吼道,声音却开始有些颤抖。
平日里任凤华在她眼前一直都是一副沉默无害的模样,因而一直以来,她都险些忘了人对方的另一重身份——护国公唯一的孙女。
先前因为被琐事搅扰,她竟然忘了继续使计离间这对祖孙,继而留下了这样大的一个隐患。
护国公战功累累,数十年如一日得圣眷不衰,如今任凤华虽然与她那早死的娘的母家略有生疏,但是毕竟血脉同源,光是这样一层关系,都足以让她举步维艰了。
蒋氏在心底盘算了一阵,终于后知后觉地收敛起手脚来,面上的凶相也尽数褪去,又变回了先前那个假惺惺的相府主母。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华儿身上淌着护国公他老人家的血,自然是不能作出这样的事的!”下一刻,顶着任凤华讥诮的眼神,蒋氏硬着头皮开口挽回僵局。
任凤华却只是冷眼瞧她,眸中阴晴不定。
上一世,就是因为听信了蒋氏这毒妇的谗言,她不仅对谗言深信不疑,甚至还亦步亦趋,到后来更是越走越错,最后甚至还伤了祖父的心,断了和护国公府的所有联系。
想到这,任凤华暗自捏紧了手掌,心中恨意翻腾。
蒋氏此人,狡猾成性,口蜜腹剑,集天下毒妇之大成,简直与毒蛇无异。
这一世,她定要斩断蒋氏的所有退路,让这毒妇也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这厢蒋氏还在尴尬地陪着笑,嬷嬷已经朗声念出了清单上的内容,只是刚报出后半份清单上的头一样嫁妆,忙碌着的丫鬟们便齐齐成了没头苍蝇。
“怎得了这是?”月华见状赶忙上前查探。
丫鬟们面面相觑,随后七嘴八舌地拼凑出了一句话:“月华姑娘,库房里没这样东西。”
“什么?”月华当即错愕,任凤华却只是淡然的一挥手,随后转头望向了蒋氏。
“夫人,这便要问你了——”
蒋氏咬牙切齿地低下了头,显然内心正在经历激烈的角逐。
半个时辰后,丫鬟们气喘吁吁地将账册里漏掉的那三分之一嫁妆从前院搬了出来,随后一一罗列在了任凤华面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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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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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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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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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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