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登时如临大敌地直起了身板,目光中满是戒备。
可是任凤华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略过了她,随后微抬首看向了她身边正在与张潇予对谈甚欢的任盈盈。
“妹妹可是坐错了位置?”下一刻,她冷不丁开口道,清凌凌的嗓音登时撞在了众人的心上。
任盈盈闻言先愣了片刻,才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姐姐,你说什么?”
任凤华浅笑着伸手点了点任盈盈身前的案几,旋即一字一句清晰道:“若我没有记错,这是嫡长女该坐的位置,妹妹坐错了不要紧,一直霸着不走便是你的问题了。”
任盈盈闻言登时哑然失声,面上的血色一寸寸地落了下去,僵了片刻后,她才尴尬地笑了一声,干巴巴地示弱道:“都是盈盈的不是,没看清位置便坐了下来,实在是对不住啊姐姐——”话虽是这么说,她却没有要让开位置的意思,因为她知道,眼下动的不只是席位,还有她苦心经营在众人面前塑造出的地位。
任凤华一眼便识破了她的心思,因而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立在任盈盈身前,居高临下地投下视线。
任盈盈见言语不成,便开始故技重施,摸出怀中的帕子就开始掩面哭诉,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张潇予一见她这副样子,二话不说便将手中的杯盏一摔,而后厉声指责起任凤华:“你到底还要把盈盈逼到何种地步,不过是一个位置而已,坐错了便坐错了,你为何苦苦相逼,自降身价!?”
任凤华闻言挑了挑半边眉毛,目光中寒意乍现。
张潇予见状眉头一拧,张了张嘴又要开始怒骂。
便在这时,对面已经落座了的大皇子闻声赶了过来,他原本就因为秦宸霄的突然到来心情不悦,听到噪杂的动静更是心头火起,蹬蹬两步就横到了几人中间。
张潇予见他到来,赶忙闹出了更大的动静,果然下一刻便听得来人压着火沉声问道:“怎得了这是,都是女儿家,有什么好吵的?”
张潇予闻言登时委委屈屈地扁下了嘴,拎起根手指就朝着任凤华一指:“殿下,小女原本也想着以和为贵的,可是这位相府大小姐实在是欺人太甚,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断然不敢坏了这宴会的和气。”
“哦?任大小姐······可是相府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嫡长女?”大皇子闻言登时来了兴致,他虽未见过任凤华,却耳闻过她的如画眉眼,因此登时将方才那点女人间的争执忘得一干二净,转而开始好奇起这位任大小姐的庐山真面目,“转过身来叫本王看看——”
任凤华闻言却没有动作,顿了片刻才转了个身,却依旧将头压得很低,眉眼笼在阴影中,叫人看不真切真容。
“怎得,任大小姐这是不能见人吗?”大皇子见她磨磨蹭蹭,忍不住就心生不悦,没好气地就出言刺了一声。
张潇予见状登时幸灾乐祸地掩唇笑了一声,任盈盈也在一旁隔岸观火。
“本王再说一遍,抬起头来。”大皇子的耐心耗尽,语气已经带上了沉怒,说着又面色不善地上前了一步。
任凤华避无可避,只得缓缓地抬起头来,大皇子登时急不可耐地追去视线,只是下一刻,他便愕然愣在了原地。
他自诩看遍京中美人,却当真没见过像这般美得叫人心悸的女子。
眉如远山,眸含秋水,只一眼便能动人心魄。
任凤华自下而上地抬起头时,眉目间神韵流转,活像是仕女图上的美人化了形,款款从画卷上走了下来。
“你……”大皇子哑然了片刻,刚想开口却又忘了腹稿,干巴着说不出话来,目光却不住地在任凤华身上流连。
美人如斯,他自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下一刻,他刚收拾好情绪想要开口套近乎,却被冷不请响起的一道低哑嗓音劫去了话柄:“皇兄何时竟眼拙至此,此女不过姿色平平,甚至难以入目,臣弟鲁钝,实在不知你到底在欣赏些什么?”
“噗。”话音刚落,一旁缄默已久的张潇予忍俊不禁,冷不防地就笑出了声。
众人寻声投来视线,自然听出了秦宸霄话语中的揶揄意味,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被三言两语嫌弃貌丑的任凤华却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羞窘,心中更多的是无奈和无语,她知道秦宸霄心中尚且有气,却没想到对方竟会记仇至此。
这厢大皇子被打算了话,尽管心中不悦,却还是装出了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咬牙切齿地玩笑了一句:“三弟才是目不识珠呢,任大小姐这样的姿容样貌,竟然被你说成姿色平平,照这么说,那些原本就不出彩的小姐们,岂不是要排着队去投河了?”
这话落下,四座不少小姐沉下了脸,自觉受到了冒犯。
偏偏作为始作俑者的大皇子却仍旧是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丝毫不觉得言语唐突。
还是秦宸霄开口打破了僵局,直接冷声点出了大皇子的失态:“皇兄还是得注意着点皇家威仪,往后这些不入流的话,还是不要在这样的场面上说了。”
大皇子闻言登时心头火起,刚想发作却又忌惮这满堂女眷的视线,片刻后只得磨着后槽牙将怒火咽了下去。
这桩事眼见着便告了一个段落,大皇子有些不是滋味地回到了席间,侧目瞧见身旁的秦翎风还未收回视线,忍不住就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却在视线尽头瞧见了方才让他一眼惊艳的任凤华。
见秦翎风一副心向往之的模样,他顿时就想到自己这六弟很可能对这任大小姐心思不纯,可正当他想要出言试探的时候,突然,不远处的任凤华突然身影一晃,随后露出了身后正低头不语的任盈盈。
任盈盈这才刚露出半张脸,大皇子便见得身旁的秦翎风目光更甚,赤裸裸地就差走上前去与人热络感情了。
他这下总算心里有了数,秦翎风看上的原来不是任凤华,而是后头那个时不时抹把眼泪的任盈盈。
……
觥筹交错,笑语连绵,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作为主家的侯夫人端着酒盏站了起来,遥遥朝着众人一敬,随后扬声提议道:“光是喝酒谈天可还不够,今日来赏梅宴上的,可都是京中颇有名声的小姐们,其中自然不乏有才情的,今日正是个好时机,各位小姐们若是有什么才艺,可否来堂前向大伙展示一二?”
她话音刚落,四座的宾客登时很是赏脸地捧起场来,有好些个阔绰的夫人,直接薅下了手上的金戒指,要拿它作彩头作为今日才艺比试的彩头。wWW.ΧìǔΜЬ.CǒΜ
众人见状登时越发兴致勃勃,一时场面迎来热潮,所有人都乐在其中。
只有任凤华注意到,张潇予趁着众人没留意,悄悄地溜到了堂后,似乎是去准备些什么了。
她看起来极为紧张和兴奋,走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跤。
任凤华望着她仓皇的背影,突然想起对方的意中人眼下也正在厅中。
上一世,张潇予就心悦秦翎风,但是还未来得及表达爱意便被任盈盈横刀夺爱。
思及此,任凤华下意识便往秦翎风的位置瞧去,正好望见他在与对面的任盈盈眉眼传情,两人眉来眼去,脉脉情意流转其中。
她顿觉荒唐,忍不住牵动嘴角冷笑了一声。她在想,上一刻还兴致勃勃地下场为心上人做准备的张潇予若是看到自己的好姐妹与心上人私相授受的场面,会不会直接怒火攻心,昏死过去?
她收回了视线,旋即讽刺地摇了摇头,正好这时候一旁的蒋氏拖人叫了她一声,她便顺势回过了头。
“华儿,盈盈已经准备好舞蹈了,你可做好了功课?”蒋氏故作关切地问询道,她特地拔高了嗓门,以至于旁边坐席的宾客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任凤华自然不知道什么劳什子的才艺准备,因为此前蒋氏根本就没有向她提及过此事。
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的任盈盈没等来她的回答,忍不住便幸灾乐祸地出言关切了一声:“姐姐莫不是还没来得及准备才艺,天呐,这可如何是好!”
任佳月瞧见她惺惺作态,当即摆出了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没好气地在旁边讽刺了一句:“你们一个不说,一个不问,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
任盈盈闻言面上笑意登时一僵,先是不动声色地瞪了任佳月一眼之后,她这才期期艾艾地向任凤华道歉道:“盈盈实在对不住姐呢,我忘了姐姐是头一回来赏梅宴,不知道宴会的规矩,姐姐不会怪我吧?”
任凤华冷眼见她狡辩,好整以暇待她说完时候,才冷声将话堵了回去:“我明白,你的娘亲不是我的生母,自然不用时时照顾着我。”
这话说得既凉薄又心酸,在座众人闻言立马心中有数,旋即就给蒋氏母女扣上了两顶“小肚鸡肠”的帽子。
任盈盈见势不妙,赶忙硬挤出了几滴眼泪,期期艾艾地告饶道:“姐姐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盈盈又不是故意没有同你将话说明白的,你又何必这样暗箭伤人,伤了姐妹间的和气?”
她说着便哭得梨花带雨,对面的宁王看得也十分揪心,但是苦于无法插手女眷间的事,他只得挥手招来了自己带来的下人,小声地吩咐了一句:“一会下去之后,给这个任凤华一点颜色瞧瞧,本王定要挫挫她的威风!”
他这话说得原本只有你知我知,然而几步开外,有另一个人将此情此景尽数收入眼底。
秦宸霄看猴戏般瞧着秦翎风密谋诡计,目光随之带上了讥诮和不屑。
秦翎风却对这一切毫无所觉,甚至还在沾沾自喜自己的机智果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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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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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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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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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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