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看着她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心疼万分,赶忙上前一把搀住她,将她半揽在了自己怀里,一面还关切地问道:“小姐眼下觉得如何了,头还很晕吗?”说着说着又低低地啜泣起来,“没事了小姐,老爷和老夫人都来看你了,你不会再受苦了——”
任凤华望着这个将她视若己出的老嬷嬷,心中亦十分触动,她伸出手按了按嬷嬷颤抖的手,虚弱地摇了摇头,向对方投去了宽慰的眼神。
随即她缓缓地将视线落到了老夫人身上,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脆弱感,而后轻咳了一声颤声道:“华儿眼下已然没有大碍了,多谢祖母来关切我——”wWW.ΧìǔΜЬ.CǒΜ
对着屋内神色各异的众人,任凤华一视同仁的一一颔首谢过,在望向任善的时候,她的眸色深了半分,顿了顿才细微地道出一声:“谢过父亲。”
任善被她湿漉漉的眼神望得一阵心虚,只是一味地点头,说着“没事就好”。
“多谢你们前来看望我,只是凤华眼下有些乏力,不能亲自起来一一拜谢······”任凤华礼数周全地扶着床沿又向众人点了一记头,随后又将目光落到了老夫人身上,特意道了第二次谢,“多谢祖母体恤,孙女在这谢过祖母了。”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但是听来总让人觉得有几分疏离,老夫人望着面前这个并未关照过几次的孙女,难得地有些心酸起来,下一刻和缓地宽慰道:“没事华儿,以后有事尽管来找祖母,祖母定然好好待你。”她留意到了任凤华薄薄的被絮,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放心吧华儿,以后衣食住行相府再不会亏了你了,有祖母替你瞧着呢!”
任凤华敛下眸中神色,按着胸口又咳嗽了两声,接着才虚弱地笑答道:“凤华多谢祖母厚爱。”
老夫人一番关切之后,便用眼神示意任善也做些表示,后者半颗心都在留意秦宸霄的态度上,因此被催促着来到任凤华面前时神情有几分尴尬,连句“华儿”出口都有些不大习惯:“华儿,没事便好了,以后有事你就同盈盈一样,尽管来找为父便好了,我看这相府之中还有谁敢亏待我任善的女儿!”
这番话说得倒像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任凤华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敷衍,却依旧还了他几分面子,低低道了声谢。
一旁静坐的秦宸霄早便察觉到了任善对他的忌惮,但却丝毫未将对方放在心上,眼下他的大半注意力都在榻上那个一脸悬泪欲泣的小丫头身上,这小丫头方才还藏在被子里同身旁的嬷嬷打暗号,眼下醒了之后倒又回到了那个病痛缠身的不受宠的相府嫡女,这一家人各怀鬼胎各个都想讨着好,殊不知竟被这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小丫头算计了个遍。
这场戏分明就是这任凤华故意为之,结果到头来她倒成了最无辜的那一个,博得了满堂怜惜。
秦宸霄视线中的兴味又明显多了几分,他越来越想探究这个小丫头孱弱身板下到底有多少玲珑心思了。
不自觉间,他又多看了任凤华几眼。
后者虽大病初愈,却也不是个痴傻的,自然注意得到频频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前几次她还可以忍受,但是三番两次地来,她也不自觉地炸起毛来。在寻到视线源头之后,她借着床帐遮掩,不动声色地望向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兴致勃勃的秦宸霄。
下一刻,她忍不住警惕起来。
她很确定上辈子自己和这个三皇子根本就没有什么瓜葛,因此十分困惑为何眼下这人要盯紧了她不放。
上一世她和这秦宸霄的牵绊也就止步于宫宴上的遥遥一望,那时候她全副心思都落在秦炜安身上,对这个作为秦炜安政敌的三皇子就只有最浅表的了解,只知道这秦宸霄备受皇上宠爱,逢年过节受得嘉奖也是最多的,不过加上他体弱多病常年羸弱这一条,前面的再多偏宠也变得无济于事了,这三皇子后来在她眼中就变成了不足为惧的对手,对秦炜安不会有太大的威胁。再后来就听闻了他的死讯,当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为他的英年早逝扼腕了一番。
任凤华将自己前世的记忆角角落落都搜刮了一通,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异常之处,唯一能在两人之间算得上有几分牵绊的,那大概也只有这秦宸霄的母妃也早早去世,这人也算同她一样,早早地就没了依傍,缺乏着母爱长大。
不过不同的是,秦宸霄的母妃香消玉殒后在秦皇心头烫了颗抹不掉的朱砂痣,以至于这痴情的皇上在爱人死后依旧对她的孩子百般照拂,而她任凤华的母亲死后,作为父亲的任善却立马被美色所惑,直接将原来作为姨娘的蒋氏扶正,反而将自己的嫡出女儿弃若敝履,女儿险些病死了都没想着来关照一眼。
任凤华想到这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凉凉的笑了起来,她突然很想自己早逝的母亲,加上上辈子,她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旁人不遗余力的关切和爱惜了,被深深背叛过的心坚如磐石,到了如今更是到了坚硬如铁的地步。
也只有想起娘亲的时候,心口的一处才会有细微的凹陷······
思及此,突然一种类似同病相怜的感情从凹陷处溢了出来,任凤华悄悄攥紧了心口的衣物,头一回抛却警惕心透过床帐去看秦宸霄,目光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柔软的情绪。
这鬼使神差的一眼稍纵即逝,却还是被敏锐的秦宸霄纳入了眼底。
秦宸霄捕捉到她脸上类似悲悯的神情时,一瞬间也有些恍惚,下意识地便想继续去探究对方是在想些什么。
可是对方却已恢复了寻常神情,就像一副冰冷的盔甲,吝啬地关上了自己的心门。
偏巧这时任善注意到了他的面色不虞,还以为他对相府不悦,赶忙快走几步来到他的跟前,有些讨好地笑道:“今日也当真是多谢了三皇子了,小女能够有惊无险,也是仰仗了三皇子的英明决断。只是你原本是客人,让你搅和进家宅之事当真是不好意思,如果不嫌弃,随老臣去前厅再用些热茶可好?”
秦宸霄的思路被他冷不丁地打断,脸色瞬间就青黑了起来,他向来厌憎聒噪之人,对着等阿谀奉承的尤其不齿,因此几乎都懒得应付,直接就挥袖起身向门房走去,只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既然眼下令嫒已经好了,想来应当是需要修养生息一会的,我也就先不叨扰了,茶水也不必留了——”
话虽是这么说,任善又怎敢怠慢这三皇子,他哪里还有时间搭理仍在榻上面上苍白的任凤华,提着下袍前挡就急急追了出去,一面追一面还不住高声挽留道:“三皇子,您就留下再饮一杯茶吧,老臣这正好有今年的新茶——”
任凤华听闻这话险些嗤笑出声,她这好父亲当真是很分得清轻重缓急,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倒是一尘不变,还是以仕途为重,儿女亲眷在他眼里也不过是附庸罢了。
既然任善都已经走了,大夫人眼珠子一转,索性也不久留,回首同老夫人道了一声:“儿媳这便去安排华儿的新院子。”说完便跟着任善地背影匆匆地赶了出去。
老夫人微微点头应下,最后又嘱咐了老嬷嬷几句要好好照料华儿,便也拄着拐杖在侍女的搀扶之下离开了。
屋里的几位大人物都走了,其余的丫鬟家丁们也不再多留,方才抓那手脚不干净的丫鬟的光景还历历在目,他们不免有几分兔死狐悲,向任凤华拜别以后便也匆匆离去了。
到最后,房里就留下了一个任盈盈。
她背着任凤华好似是在踌躇着什么。
任凤华自然懒得同她客套,反正她眼下是个病人,索性便接着床帐遮掩缓缓地躺了回去,作出了一副体力不支再次晕厥的状貌。
结果就见得任盈盈果然转过了身,逆着光朝着她的床帐,片刻后,突然狠狠剜了她一眼。
那一眼极其很厉,和她平日静若秋月的恬静脸庞简直是大有出入。
任盈盈只当她是睡了,丝毫不遮掩面上的恨意。她只当任凤华这次是运气好才能从鬼门关里逃回来,换做下次可就说不准了。
紧接着还不忘宽慰机会良多,动手也不差这一次,如此自我安慰一番之后,她才缓缓地收回视线,跟着众人一道离开了她的卧房。
等到屋内重回平静之后,任凤华才又直起身坐了起来,她将任盈盈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勾起嘴唇无声了冷笑了一下。
这也只是开始的第一步,任盈盈,接下来我会以千倍万倍的方式将苦痛偿还于你,希望你到那时候也有如今这副野心消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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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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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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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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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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