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卓和曹阿虎一看就知道,他有了主意。
不等他们发问,陆柒已起身,从竹简堆中抽出几卷,分别递给了他们。
秦卓随手一翻,只瞅了两眼,便猜到陆柒的计策,“好!真好!”
曹阿虎也学着秦卓的样子,翻开竹简仔细看了一遍,“为器同物者,其大小、短长、广狭必等。这似乎是《工律》的规定。”曹阿虎挠着头,思忖了会,没想出头绪,又随意地跳过了中间其他内容,直接将竹卷全部展开,看最后一小段,“一脂、攻闲大车一辆(两),用胶一两、脂二锤。攻闲其扁解,以数分胶以之。为车不劳称议脂之。这是《司空律》吧。”
陆柒微笑颔首,却不解释,似是在等着曹阿虎自己体会。
“二哥,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曹阿虎这急脾气哪有心思体会,“我知道我对这些律令是极不熟悉的,你能猜出它们是《工律》和《司空律》就不错了!你不会这个时候还考我律令吧。”
秦卓听罢,哈哈大笑,将手中的竹简递给陆柒,说:“你看看这个。”
“身为矿工的李某挖矿时连续两次被评为下等,负责管理的啬夫被罚一甲、一盾;四月时进行的耕牛评比为最的皂者张某,奖励除一更;仓库的兵器因保管不当导致质量下降,负责保管的人被罚了二甲,撤职永不叙用;皮芏被老鼠咬坏……负责保管的人被罚一甲……”
曹阿虎一边看一边念,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他读完一卷,仍然没有头续。这时,陆柒和秦卓都不约而同地又递来几卷。曹阿虎一个头两个大,但还是乖乖地全部读完。
“大哥,二哥,我似乎有些头续了。”曹阿虎说完,咬着上唇又呆住了。他隐约感觉到这几卷竹简有关联,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其中串联的线索。
秦卓和陆柒都不着急,面上含笑,只等曹阿虎想通。
“我明白了!”曹阿虎突然一拍大腿,大声喊道:“这都是课(上级考核下级)……不对不对,这应该是劳(1、工作中的成绩和奖惩,2、是上级在“课”中进行的评定)……嗯,好像也不全是,反正不是上计(下级向上级做的工作总结)。总之……”曹阿虎拿出其中几卷,得意洋洋地炫耀着,“我识得二哥的字,这里面全都是与‘课’有关的律令,二哥整理出来是为了评定是方便用的吧。”
秦卓与陆柒交换了一下眼神,露出赞赏的笑容。
曹阿虎见他们没有纠正自己,估摸着他已经是说得八九不离十了,骄傲地咳嗽两声,又说:“咱们大秦国吏治严谨,有理有据。因十月是新一年的开始,所以上计都安排在每年的九、十月份之间。但除了上计,每年上级对下级都会有定期考核,有些律令是有规定时间的,有些则依据本地的具体情况来决定!大哥,我说得对不对?”
这些大多是县廷的日常事务,秦卓身为县丞,自然是最清楚的。
秦卓笑着点头道:“难得你这个莽夫,还能想到这么细致的事情。看来你不仅当亭长称职,就是来我县廷做个良吏,也是可以的。”
“嘿嘿,我难得表现优秀,怎么只能有大哥表扬。”言下之意,陆柒也该夸上两句。
陆柒抿了抿唇,将曹阿虎弄乱的竹简一一整理好,才说:“那你猜猜,我想出什么办法了?”
“既然是与课有关……二哥莫不是想以县廷对各地进行考核为名,哄骗那厮到县廷来,然后我们再秘密控制住,就不怕拷问不到消息!”
陆柒鼓掌,“阿虎果然聪明!难得难得!”
曹阿虎却没有跟着开心,“我虽不熟悉县廷的日常事务,可我也是知道的,考核都是针对官吏的,那厮现在的身份是农户啊,而且马上就是农忙,又如何能将他骗出来?”
说到最后一句时,曹阿虎看向了秦卓。
秦卓扬扬唇角,似笑非笑,“焚书令一下,全国各地都在焚书,可只有咱们高奴县搞了个焚书清扫。阿虎,你觉得朝廷会不会嘉奖我们?”
“当然会!朝廷已经在郡里表扬咱们了,否则这焚书清扫工作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那么,全国各地每年每个月都在搞定期考核,如果我高奴县再搞个创新,你觉得朝廷会不会欢喜?别人又会不会起疑我们另的目的?”
“若是搞得好,朝廷欢喜提肯定的。至于别人……他们大约只会觉得大哥是个好大喜功之人,趁着焚书清扫之势,想再弄点别出心裁的事来,好为以后升迁捞些资本。上计时,劳也好看许多。”
秦卓歪了歪头,露出一个“你看你都这么想别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表情。
曹阿虎恍然大悟,“大哥是想弄个什么创新?考核农户吗?”
“农是我国根本,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都极为重新农业。定期考核时,耕种这块都是抓得极紧的,农活干到八月差不多就结束了,可田典还需要整理出当年的农业数据,准备上报,可见只要是与农业有关的事,朝廷都是极为重视的……”
陆柒还没说完,曹阿虎已经心急地插嘴进来,“难不成让他们提前报数据,也不对啊,报数据不需要人过来啊!”
“谁说要他们报数据,我是要……各乡、里、亭都献计献策,如何提高耕田的产量!”陆柒看向秦卓,“大哥应该还记得,提高耕田产量一直都是我县乃至我国最为关注的事,以这个为理由,再充分不够。”
“你的意思是让各乡、里、亭都派人到县廷来献计献策?”这回连秦卓都有点摸不着头了,“可是许禄在葫芦乡的身份只是普通农户,又有何理由叫他来献计献策?”
“大哥,焚书完了之后还能再弄个焚书清扫,提高产量这件事上,除了看汇报材料之外,还可以搞个座谈会!”
“座谈会?”秦卓与曹阿虎面面相觑,真的不明白陆柒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了。
陆柒徐徐说道:“从前我曾叫官营作坊的人说过,各乡、里、亭因地势不同,土地或是贫瘠或是肥沃,但不管怎样,浇水灌溉都很重要。目前我国都是用桔槔从井里打水,可一日浸百畦,但很辛苦费时费力。另外,有些地方的地势不允许,用桔槔打水并不便利……”
“如此说来,我倒是有些印象了。”秦卓摸了摸下巴,回忆道:“前些日子官营作坊好像改良了这个工具,只是还没有实践推广。”
“是的,我想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可以借机叫各地农户来试用,提出意见,如果大家都觉得好,官营作坊便可以大量赶制一批,让他们领回去用。”
曹阿虎一听连声叫三声好,然后说道:“二哥这话有道理。东西好不好用,田典小吏们说了不算,非要平日使用的农户才知道。而且,每个地方的情况不同,也只有他们用过了才能进一步改进!”
“但如果只叫农户,未免太过张扬。这工具既是官营作坊做的,也需叫上各地工匠来商讨如何改进,官营作坊也可趁机请有经验的工匠一起研究如何改进其它耕耘所用的工具。”陆柒又说:“农户们聚在一起,除了试用新工具,还能交流耕田的经验和方法……我隐约记得,我们这里有个老农户对播种很有心得。”
“我还认识一个农户,最会除虫!管它是螟、螣、蟊还是别的什么害虫,他只要看一眼就能找到!”曹阿虎急忙插嘴,表示自己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秦卓想了想,“还有施肥、收割……各地情况也是不同的,让他们聚在一起交流也不是件坏事。”
“这样算算,各地除了来工匠、农户和相关小吏之外,还有皂者、牛长等等,人会不会太多了些?”曹阿虎不安地问道:“特别是马上就是农忙了,在这个时候召集人来,这样的声势,怕是会容易令人起疑。”
“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不是说每个地方都必须来齐所有人。可以根据当地的具体情况,或是派农户来试用工具,或是只派工匠来改进工具,又或是指派养牛经验丰富的皂者。我们只要确保葫芦乡派来的是许禄,让他试用新式工具就好!”琇書蛧
陆柒说完,又看向秦卓,等他定夺。
“这是个好办法!不但能骗来许禄,还能真正地做些实事。我赞同!”秦卓一锤定音,“我会向县令建议此事,相信他也不会反对。”
陆柒和曹阿虎都如释重负,面露欣喜之色。
“只等许禄一到,我们便找个机会,将这些试用的农户分散到附近的田地去,然后再由控制住他。”秦卓没有具体说谁来控制许禄,陆柒却是心知肚明——秦卓的意思是由吴发和小端他们来审问许禄,只是曹阿虎在场,秦卓不想说得太明白。
陆柒点点头,正准备结束这个话题,曹阿虎突然嚷嚷道:“这件事交给我!大哥,我保证能撬开那厮的嘴,问出个究竟!”
秦卓和陆柒一听到,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可!”
曹阿虎诧异地看着他们两个,不悦地嘟囔:“为何不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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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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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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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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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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