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柒神情复杂地看着花娘,想缩脚,却动弹不得。他也狠不下心踢开花娘,只好蹲下身,温和说道:“花娘,只要你没有杀人,不会有人冤枉你的。”
“谁说我杀人了!”花娘突然停止哭声,满脸泪痕却面目狰狞,“陆令史你好狠的心!明明是我良人自己不小心落入池塘溺水而亡,你怎能将责任推到我身上?”
陆柒怔住。他第一次有种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感受。
不过,他没打算跟花娘计较,“是我理解错了你的意思。花娘,麻烦你放手,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县廷的人已陆续赶来,陆柒浑身湿透,又臭又脏,只想快点回去洗澡换身干净衣服,不想在这里纠结。
哪知花娘就是不放手,还嚷嚷道:“我嫁了五回了,呜呜呜,人人都说我克夫!这干我何事,这次是我良人不听我劝非要坐到池塘边发脾气!他这牛脾气,就算不失足落水溺死,也会走路摔下山崖摔死,跟我无关啊!”
陆柒这才算明白了,花娘刚才要他帮忙并非是为了洗脱她的“杀人”罪名,而是要替她作证,鲁门非她克死的。
这本也只是意外,只不过乡间妇孺喜欢东传西传,克夫之说一直存在。不过这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否则花娘也不可能嫁五回。
陆柒叹气,他正琢磨着该如何脱身,吕珠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抱着花娘就开始大声嚎叫:“姑姑,你千万别出事啊!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若有事,我该怎么办!”
姑侄俩抱头痛哭,最令陆柒头疼的是,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花娘也没放开双手。
县廷的人已全部到齐,验尸的验尸,做爰书的做爰书,他们见花娘还抱着陆柒的腿,都捂嘴偷笑,却无人敢来惹花娘,劝她放手。
吕珠哭够了,便问花娘事情经过。花娘详细说完后,指着陆柒一顿抱怨,宗旨无非是指陆柒不怀好意,存心想诬蔑她杀了鲁门。
陆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偏偏又百口莫辩,只能让花娘随便乱说,自己全当修炼心性,忍字当头。
“陆君,你太过分了!我已经听了胡姬的劝,不再纠缠你,你竟还不放过我姑姑!”吕珠抹着泪花,起身站在陆柒面前,开始劈头盖脸地骂道:“别以为我是傻瓜,早有人告诉我你想攀胡家高枝,我还不信!我问胡姬,她只说你们两情相悦,无心伤害我。我当胡姬是好朋友,她心仪你,我必定不会再插足!我听了胡姬的话不再烦扰你,陆君!你为何还要为难我姑姑!”
陆柒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个多月来,吕珠未再来骚扰他,全因胡姬在背后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吕珠是个直肠子,有点认死理,她喜欢谁就听谁的话,讨厌谁便看谁哪里都不顺眼,胡姬便是利用了她这点,说服了她。
只是,吕珠依旧记恨陆柒,转爱为恨。花娘又在旁边指鹿为马,吕珠对陆柒的成见只会越来越深。
陆柒抹了一把脸,将上面的泥水全都抹净,然后苦笑道:“吕珠姑娘,等会他们应该会将你姑姑带去县廷,明日审问完之后才会离开。不如你快些回去取套干净衣服给你姑姑换上吧,这天虽热了,可夜里还是凉的,万一病了可怎么好。”
吕珠这才想起花娘也是一身污泥全身湿透,还臭气薰天。与她一样臭的还有陆柒,同是落汤鸡,只不过陆柒一直站得笔直,保持姿态,比起哭得没形的花娘,要好看许多。
“姑姑,你现在就回去给你拿衣服,你且跟着他们回县廷,我会直接送到那里去的。”吕珠说完,又狠狠瞪了陆柒一眼,好像此刻是陆柒抱着花娘的大腿不放,害得花娘不能换衣服。
大概花娘也觉得陆柒留下来没什么用,这才松了手,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自己没有克夫。
陆柒得以自由,不敢再停留,连招呼都没打,便跑回县廷,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后,才觉得回到人间。
这样一折腾,陆柒也没心思去想别的事。他和衣倒下,头一挨着枕头便阖眼睡觉,直到翌日天亮才起来,匆匆收拾一下,将吕珠和花娘的事抛之脑后,一心一意参加到焚书清扫工作中,。
这一个月来,全国上下都在焚书,各郡、县都将此事视为重中之重,大量的人力物力都投入其中,才使焚书在短时间之内顺利结束。高奴县的清扫工作难度不大,老百姓也习惯有官府的人来家中查找书籍,所以当陆柒他们分头带人去各乡、里、亭去查找时,也无人觉得怪异,都积极配合。
有人配合,陆柒的工作也进行得很顺利。他们按照原定计划,将最信任的人全都安排到高奴县相对偏远的乡、里、亭,陆柒、曹阿虎他们反而留在附近的乡、里、亭查找。
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陆柒和曹阿虎他们都一无所获。偏远地方的清扫工作相对进行得比较慢,消息传递也有延迟,直到陆柒和曹阿虎的工作快到了尾声,也没收到黑衣人的任何消息。xiumb.com
眨眼又过了十天。
吕珠突然出现在陆柒面前。她还穿着孝,两只眼睛肿如核桃,尽管很努力地睁开,在陆柒看来,仍是两条快看不见的细缝。
陆柒看到吕珠,本能地后退三步。
这些天他忙着焚书清扫工作,与胡姬未曾见面。有几次偶尔遇到胡致,也没空多聊,只是简单地交谈两句而已。但陆柒也听出,胡致对吕珠之事有些意见,要陆柒快些处理好。奈何陆柒一埋头工作便顾不上这些,直到吕珠出现,他才想起还有她的存在。
“吕珠姑娘……这才……”陆柒抬头看天,东方微微泛白,里门刚开,这时间也太早了些,“你是怎么进到县廷的?”
吕珠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膝盖前行,抱着陆柒的大腿大声哭道:“陆君救命啊!”
怎么又要我救命——陆柒惊讶地张了张嘴,许久才回过神来,将吕珠从地上拉起来,无奈地说:“我从未说过你姑姑克夫……可我也无法证明她是不是克夫啊……”
“克夫?”吕珠怔住,忘了哭,刚缓过劲来又开始痛哭。这回,她一边哭一边骂:“陆君你真是冷酷无情,这个时候还说我姑姑克夫!如今我姑姑自己的命都快没了,你不救她,竟说她克夫!你太过分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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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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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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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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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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