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柒安静地待在树上,等他们都走远了才下来,背上水袋回到工地。工头对他的晚归没有怀疑,只是骂了两句便走开了。陆柒若无其事地与曹阿虎一起挑黄土夯土筑城墙,整整一天都不曾提起自己见过吴德的事。
反倒是吴发和小端,欲言又止。每次他们要说话时,总有别的事情会打断,最后只能讪讪笑着,不了了之。
工头似乎对陆柒的行踪很有兴趣,时不时地神秘出现,躲在旁边悄悄偷窥。就连司空也破天荒地来了几次,佯装检验工程,拿着工具来回走了四、五趟,才满意而归。
曹阿虎直觉出了事,便更加低调,一直熬到暮食时间可以休息,才抽空问陆柒怎么回事。
陆柒也没瞒他,将遇到吴德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二哥为何不趁这难得的机会问清楚?”曹阿虎觉得奇怪。
陆柒摇头,“我觉得其中有诈!”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没有他人,才和盘托出,“这个巧遇实在太巧了,我们想找吴德,一上山就找到了,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巧遇,我不放心。”
“二哥你是不是多疑了?”
“幕后黑手会绑架吴德的一双儿女来威胁他,难保不会继续利用他妻子儿女的性命逼他封口。他初见我时,竟只是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古怪,没有半点惊诧之色,好像是……早就知道我来这里找他似的……”
曹阿虎还想继续问下去,这时,吴发和小端走了过来。
陆柒立刻打岔,“阿虎,水要慢点喝,一天只能喝一袋,喝完就没了。”
吴发听见,立刻从自己身上解下水袋,热情地递给曹阿虎,“曹亭长你喝我的吧,我一天半袋就够了。”说完,又主动坐到陆柒身边,问他:“陆令史,方才小端从别处打听到,今日有刑徒到水边打水,不知陆令史可有碰到吴德?”
曹阿虎刚要说话,陆柒已回答,“碰到了,但看守太严,只能远远地看了一眼,无法靠近。”
小端惋惜地叹着气,“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是啊,不过能远远看到他无恙也好,至少回去的时候可以向他的妻子交待两句。”陆柒也满是痛惜之色,一脸怅然,显得意犹未尽。
曹阿虎一头的问号,又不敢问,只能呆呆地坐在旁边喝水吃干粮。
吴发与小端交头接耳一阵子,吴发又靠了过来,“陆令史是不是还想再见见吴德?”
陆柒点头。
“我和我兄弟想了办法,不知可不可行。”吴发顿顿,说:“小端说他有办法弄一件红色囚服,陆令史换上,或许可以混进去,与吴德见上一面,将他妻子的话带捎给他。”
陆柒与曹阿虎都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小端。
小端知道他们心中疑虑,“我……我刚帮工头跑腿时,捡到了一件红色囚服,许是哪个死去刑徒身上的,被随手扔在了那里。我顺手捡了起来又扔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去了,陆令史若是需要,我可以马上拿来。”
陆柒面露喜色,拍着小端的肩膀,“如此最好,谢谢你。”
小端像打了鸡血似的,起身就去找囚服。吴发也觉得小端给他长了脸,笑呵呵地搓着手,看着陆柒似是在等他表扬自己。
“吴发,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陆柒使唤起人来也不客气,“这几日干的都是体力活,我还好……只是我兄弟一日不能无肉,这段时间他吃了不少苦,不知……”
“曹亭长想吃肉啊,好办!”吴发拍拍胸脯,义薄云天地保证道:“这里别的没有,野兔野猪特别多!小端上山前还说,司空交待过他们有空打几只野味,既然曹亭长想吃肉,我们就假公济私,弄几只来!”
曹阿虎本还想辩解一二,可一听到有肉吃,到嘴的话全咽下去。跟着一起咽下去的,还有被馋出来的口水。
曹亭长吞咽的动作,更加证实了陆柒话的真实性。
吴发不疑有他,当即去找他的老乡,说是要跟工头们告假进山打野味,确保天亮之前就能弄到肉吃。
吴发走后足足过了一刻钟,曹阿虎才从“肉味”中清醒过来,“二哥,你怀疑吴发和小端?”
陆柒点头。
“不可能啊,他们是阳周县的人,我们素未谋面……他们会是奸细?”
“我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他们是奸细,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太巧合,巧合得让人觉得可疑。”
神秘人之后,便是这自来熟的吴发和小端。陆柒和曹阿虎被人羞辱时,也是他们相救。上山找吴德,他们也立下汗马功劳,帮忙打掩护。今早只是去溪水边取水,就碰到了吴德。不管他们碰到什么困难,吴发和小端都能迎刃而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一切的一切,除了巧合,便有只有一个可能——算计。
曹阿虎挠挠头,仍是一脸不信,“二哥,虽说你我与吴发和小端称兄道弟,实际我们还是存了些戒心的。这几天我们都有提防,并未看出他们有什么问题啊。”
“起初我也没有怀疑他们,直到昨日小端轻而易举地弄来了肉酱,我才觉得他不简单。”
曹阿虎细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就算小端机灵活络,能立刻与身边所有人打通关系,并且与工头等人保持良好关系,但要从他们口中弄来肉酱,绝不是一般良好关系能做到的。
要知道,无论是左尉还是工头,更卒还是刑徒,每个人的口粮都有严格的数量和品种的控制。就连左尉,都不能随便吃肉酱,工头怎么可能有?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他们私下打了野味自己做成肉酱,偷偷用来品尝,工头们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地分给一个小小更卒?
陆柒也曾大胆地假设过,或许小端有熟人在这里做工头,所以能轻易得从他们手里分点肉酱来尝。可只要是正常点的工头,都会再三交待小端不许与人分享,以免偷吃肉酱之事传出去。
小端与他们不过一面之缘,无缘无故的,又怎会甘冒风险将肉酱送给他们?xiumb.com
曹阿虎紧抿双唇,思忖许久才说:“二哥,你越说我越觉得他们可疑了。我们刚到,就看到吴发他们闹事。我们被杨斗欺负,他们就正好躲在那里借短褐给我。我们上山,他们就跟我们一组,帮助我们找吴德。二哥你第一次寻人未果,今日就能遇到吴德。二哥还想再见吴德,小端就立刻捡到了红色囚服。吴发听到我想吃肉,就能立刻去打野味……巧合的次数太多了便是算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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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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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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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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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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