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啬夫犯了嘀咕,“素来都是确定了人员才来取粮,为何这次如此着急?”
“左尉在处理长城倒塌之事,右尉前去帮忙,负责秦直道路段的管理,还要管理其他更卒,县尉府一时空缺无人主事,所以人员暂时没有确定。县丞担心影响粮草的运送,便让我先行取粮。”
“如此说来,这两日你便与仓佐一起取粮吧,做好记录签名坐实数量之后,令史便可以回去复命了。”
粮食入仓时,需有由县啬夫或丞和仓、乡主管人员共同封缄,取粮时亦是如此,必须有相关人员清点记录之后,签名坐实,方算结束。
于是,陆柒这两日天天泡在太仓,与仓佐等人清算取粮数量,安排打包装车,一时之间也没空回县廷,见不着秦卓,自然也不知他是否想出办法。
第三日,粮草终于装车完毕,陆柒在出仓记录上签字后,将这些粮车全都寄放在太仓,自己先行赶回县廷。
回去的路上,路过区水亭。大老远就看到前面黑压压一片,似是有许多人在聚焦,很是热闹。
陆柒走过去一看,只见全都是年轻壮丁,有人衣衫褴褛,有人油头粉面,有人精神萎靡不振,有人磨拳檫掌很是兴奋。所以人都规规矩矩地站在区水亭门前,等着曹阿虎训话。
“我大秦律令,凡身高年龄皆满足条件的壮年男子都要傅籍,开始服役。蒙恬大将军奉皇帝之命负责修造直道,其中有一段便在我高奴县境内,急需人员补充,所以尔等切莫偷懒,到了那里定要好好劳作,完成这项工作。”
陆柒一听,心中便有数了。
秦时,一旦有了大工程,部吏和里典都要对照户籍,将当徭的百姓排上序号,按顺序服役。除去“老”、“小”、“癃”(残疾人)以及爵位达到“不更”和学室“弟子”可以免除徭役外,其他人都要按规定先后服役。
陆柒和曹阿虎也曾服役过,即便是秦卓,在爵位达到不更之前,也在傅籍之后,按照规定服役。
今日这些服役的百姓,应是在部吏和里典的带领下,送到了曹阿虎这里。曹阿虎是亭长,由他接管,合情合理,也能顺水推舟让他送这些人去直道。
曹阿虎的嗓门大,他一吼,便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下面顿时鸦雀无声,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训话。
“这次是御中发征,但只有一半的人是要去直道服役。因为长城倒塌,那边也急需人手,所以这次会另外再遣些人去修长城。至于剩下的人,会送去服戍役!”
曹阿虎话音刚落,底下便掀起一股音浪。
且不说修长城和直道是苦差事,单单戍役这一项便是要人命的。做工苦,戍边更苦,还有可能丢了性命,但凡谁家有年轻壮丁要去戍边,都如同大难临头,却又不敢违抗。
服役的人来之前都知道自己是要服徭役还是戍役,只是听到曹阿虎说大部分要去修长城和直道,只有少部分人才戍役时,心中难免愤愤不平,这才出声抱怨。
陆柒记得,大约在两年,蒙恬大将军北击匈奴取得顺利后,朝廷曾经征发大批百姓到岭南戍边。大约是岭南那边的环境不好,许多人都死在那里,不再归家。
而且,徭役与戍役很少同时征发。或者说,就算是同时征发,也不会在同一时间由同一个亭长来集合。
这次再次征发,免不了有人怨声载道。
陆柒紧张地看着曹阿虎,担心他压不住这个场子。
曹阿虎却是气定神闲地站在土夯台上,仿佛披着盔甲上战场的将军。
“尔等莫要自乱了阵脚,这次戍役地点并非是岭南,就在长城周围。尔等不想想,我大秦统一天下,收拾了北边的匈奴,如今是风平浪静四海升平,哪有什么战事!这次戍役不过是按照惯例征发而已,尔等皆是老戍卒,多次服役,不过是戍边而已,犯得着如此人心惶惶,自己吓自己吗?”m.χIùmЬ.CǒM
曹阿虎的话犹如一针镇定剂,令人群静了下来。
安慰完那些服戍役的人,曹阿虎又开始针对服徭役的,“此次前去服徭役的,定要认认真真地做事。尔等都不是新人,应当知道逃避徭役的后果了吧!”
逃避徭役的罪名有逋事和乏徭两种。逋事就是拒绝去报到的,如若被抓要笞五十下,乏徭则是已经报到了,却又逃跑的,被官府抓到会被笞得更重。
就连那些被朝廷片发徭役的,如果因为疲劳不走的,本人都要被罚两套甲胄。如果是晚到,《徭律》也清楚规定,失期三到五日,谇;六日到旬,赀一盾;过旬,赀一甲。
这些律法,在征发时部吏和里典已经说过一遍。曹阿虎再提起,无非是敲山震虎,要他们乖乖听话,别想中途搞事。
曹阿虎打摸一下打一下的策略起了作用,不管是服徭役的还是服戍役的,都无人再吵吵嚷嚷。
陆柒微笑,心想,这三弟越来越聪明了,攻心之术也是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曹阿虎又说:“这次情况特殊,由我将你们分别送去修长城和直道。至于服戍役的,由我将你们送到直道交给右尉即可。”
陆柒想:“如此看来,秦卓已经给曹阿虎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前去直道,可是自己呢?”
正思考着这个问题,陆柒又听到曹阿虎在问:“尔等可有兄弟、父子、叔侄等一家人同时戍边的?”
《戍律》规定“同居毋并行”,为保障农耕,一家人是不能同时戍边的,否则负责征发的县令、县尉和士吏都要被罚二甲。
这些在部吏和里典征发时都会核实,曹阿虎再多问一次,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可见他粗中有细,做事还是很有章法的。
那些年轻壮丁纷纷摇头,大声回复说没有。
“尔等当中可有蛮夷?”曹阿虎又问。
《蛮夷律》有规定,蛮夷成年男子每年交纳一定费用之后,可以免除徭赋。这次征发徭役的人数众多,难保里面没有蛮夷。
年轻壮丁们再次摇头,说没有蛮夷。
曹阿虎这才放心,将手中名册交给亭卒李谷,吩咐他们清点人数,自己下了土夯台,快步走到陆柒面前,如孩童讨糖果般,问:“二哥,你看我刚才的表现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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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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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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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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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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