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跑出几步,胡姬又停住,脸上挂着惊喜又尴尬的笑意,羞涩地将双手背到身后,似是藏了什么东西。
陆柒木讷地看着胡姬傻笑,也不知为何,他也下意识地将双手背到身后,小小竹筐轻轻靠在腿窝处,好似只有这里才能将这难以出手的礼物藏起来,掩盖他囊中羞涩的困窘。
随后跟着出来的女仆见他们两个傻乎乎的,忍不住叹气。她径直走到陆柒跟前,面色不善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我……我听说……咳,我是来……”
陆柒莫名地心虚,说话也结结巴巴,霎那间竟连自己此行的目的都忘记了。
他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不敢看女仆,更加不敢看胡姬,像是被抓了个现形的小偷,手足无措。
女仆与陆柒接触了几次后,胆子也大了许多。她侧身瞅了瞅陆柒身后,嚷嚷道:“那是什么?”
陆柒这才反应过来,将小竹筐提到女仆视线所及之处,讨好地笑了一笑,又觉得这笑容太过僵硬,只好晃动竹筐,以掩饰他的迟钝和呆板。
女仆本还想凶凶陆柒,哪知胡姬看见小竹筐,就兴奋地接了过来,“好精致的竹篾小筐,是柒君编的吗?”
“不是我,是我嫂子编的。”陆柒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编得没有我嫂子的好。”
“不知柒君何时能给我编个小筐,我想用来装些小物什。”
“胡姬姑娘若是不嫌弃我的手艺,明日我便可以编两个送来。”
“那太好了,谢谢柒君。”
二人你来我往的说完这几句话,又陷入了沉默。
看得出来,陆柒在拼命地寻找话题,可他每想到一个,刚浮现在脑海里,瞬间又被自己否定了。他急得额头冒出黄豆大般的汗滴,奈何这张嘴就像被焊住了似的,就是开不了口。
胡姬抱着竹筐满脸期盼,她在心里给陆柒鼓劲打气,希望他能主动说明来意,她才好“顺便”邀请他进府坐坐,等正式拜访结束后,或许她还能跟他一起散散步说说话。
可是……陆柒就是不开口。
女仆再也受不了了,“喂!我说你这个大男人是怎么回事!一大早跑到我们胡家门口来作甚!”
“我,我……是来看望田啬夫的。”
“那你赶紧进去啊!”
陆柒连连点头,正要抬腿进屋,女仆又呀地叫了一声,“不行,田啬夫这两日身体不适,此时还未起床!你来得太早,我们还未朝食,你就跑来看望病人,实在太不懂事了!”
“哦……那我回去吧。”陆柒被女仆一顿数落,头也不敢抬,转身要走。
胡姬急了,伸手想抓住陆柒。可是碍于礼节,又不敢真得抓住他,手伸到一半又犹犹豫豫地缩了回来,泫然若泣地看着陆柒的背影,心中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
“喂,你这人怎得这么不识人眼色!胡家尚未朝食,我家主子自然也未朝食。你来都来了,难不成就看着我家主子饿着肚子给你送礼?”
陆柒怔住,问女仆:“送礼?什么送礼?”
女仆一把拉过扭扭捏捏的胡姬,从她身后抢过一包东西,塞到陆柒手中。
胡姬想抢回来,这回陆柒机灵了,躲开胡姬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摆着一条柔软精致的腰带。
“这可是我家主人亲自织的腰带!陆令史可别不识货,这可是用上好的蚕丝织的呢!”
陆柒再笨,也一眼认出这腰带的质地非同一般,绝非平日常见的麻布料。而且,这腰带做工精细,也绝非一日所成。
陆柒估摸着,这应该是胡姬在高奴县就织好的,特地带到漆垣县来送他的。只不过那日在陆家,陆柒表现得太冷淡,胡姬这才藏着掖着。直到昨日得知张令史破了牛黄案,胡禄派人打听实际是陆柒的功劳,胡姬这才兴冲冲地拿出来,想送给陆柒以表感激之情。
秦时,上至皇室皇宫,下至黎民百姓,女子都要精于纺织缝纫。富贵家的女儿,可以不干农活不做杂务,但都必须觉得织布女红。
胡姬借织腰带暗传情愫,还是费了些心思的。
陆柒喜出望外,感动得鼻子发酸。
他怕胡姬后悔会要回腰带,忙不迭地将它藏在怀里,说:“漆垣县有家逆旅(旅馆)的肉糜非常好吃,不知胡姬姑娘可愿意去?”
胡姬姑娘轻轻点头,女仆这才松了口气,悄悄后退到大门边,将门关上,不打算跟碍人眼。xǐυmь.℃òm
陆柒与胡姬一前一后,来到逆旅,两人各叫了一碗肉糜。吃到一半,陆柒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根本无钱付账。
陆柒急得满头大汗,不停用衣袖抹着额头,汗渍斑斑不自知。
胡姬哪知道他是因为没钱才紧张,有心想调节气氛,知道他最爱说案子,便主动问道:“我听大伯说,县里那个杀婴案很棘手,郡守都亲自坐阵,也查不到线索,不知柒君是如何查案的?”
一提起案子,陆柒就轻松许多。
胡姬也不是外人,陆柒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案子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胡姬听完,放下木匕(勺子),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陆柒。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陆柒被胡姬看得心里直发毛,他直觉自己在查案时并未差错,可一看到胡姬的秋水明眸,就忍不住的心虚。
胡姬沉吟片刻,才说:“柒君似乎对鲁平很有成见。”
“哦……我自认为我很公正,并未对他另眼相看。”
胡姬莞尔一笑,并不急着辩驳,而是一边玩着木匕一边自言自语:“其实大户人家都是有妻有妾的,不管有多少妾室,又有多宠爱妾室,最终都只是妾室而已,哪怕妻子去世,也都是另外再娶妻,不会将妾室扶正为妻的。”
“所以鲁平之妻的证词是值得信任的,因为无论张珍有多受宠,她都不可能撼动张琼在鲁家的地位。而张琼一直无子,只要张珍诞下子嗣,她再抢去抚养,对张琼来说有利无害。因此,张琼是需要这个孩子的,也极其需要维持这个家庭的动作,所以她没有理由去诬告鲁平。”
“正因为如此,柒君才如此肯定鲁平是因贫杀子?柒君能否反过来想想,大户人家谁没有妻妾矛盾,但无论闹得多厉害都不会伤及孩子的。鲁平好赌,欠债累累,他能舍弃其他妾室和孩子,唯独没有抛弃张氏姐妹,如此辛苦逃到漆垣县来,又为何要因贫杀子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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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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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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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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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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