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令史,俸禄不多不少,单养一人有多,若是要养祖孙三代,就捉襟见肘。
陆柒爹娘已老,家中全靠兄长陆壹。他公士爵位所得的田地全都在漆垣县,交给兄长打理。而每月俸禄有一半都要托人带回家中,供养爹娘,帮助兄长,抚养四个侄子侄女。
陆柒唯一的一条肉干,也在断发案结束后给了曹阿虎。此刻,他两手空空,实在是找不出一样可以拿去登门道谢的见面礼。
可是秦卓已有交待,陆柒一定要做到。
苦思冥想了半日,陆柒空着手,去了胡杨里。
里监门以为他有公事,热情招待。陆柒与他闲聊,问东问西,弄得里监门更加紧张,以为陆柒又在套话,生怕自己会跟铁里老图一样,战战兢兢地应答着。
“胡家小妹今日出门了吗?”陆柒几乎把整个胡杨里的居民都打听了一遍,才问起胡姬。
“嗯,莫食后出去的,据说是给流民送粮。前两日她还带着女仆们去采野菜,说是要做……”
里监门话未说完,陆柒就匆匆忙忙离开了胡杨里,在附近的湖泊边忙碌了一阵子后,又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
刚到胡杨里门外,就看见胡姬带着家仆回来。她身后两个男仆各牵着一头牛,牛拉着双辕车,车上空空如也,应是刚刚送粮回来。
“胡姬。”陆柒迎了上去,双手背在身后,衣袖和身上有一大滩水渍,显得很狼狈。
胡姬这段日子一直都郁郁寡欢,忽然听见陆柒的声音,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嘴角上扬。
与此同时,那日吕珠与他畅谈的场景也出现在脑海中,刚冒出的那点小惊喜,也随之被熄灭。
“令史……找胡姬有事?”
“可否借一步说话。”
胡姬点头,向前走去。陆柒面对她,尴尬地笑着往后退。两人一进一退,走到了旁边的大树下。
“陆柒今日特地来找姑娘,是来道歉的。陆柒愚钝,那日口不择言,伤了姑娘的心,这几日陆柒前思后想,都不知该如何做才能哄得姑娘高兴,只求姑娘明示,只要陆柒能做到的,断不会推三阻四。”陆柒说完,又怕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又加重了语气,“只要姑娘高兴,姑娘要陆柒做什么都行!”
“令史并未做错任何事,胡姬何德何能,胆敢指使令史做事。”胡姬神情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陆柒语塞。他本就不是巧舌如簧之人,面对胡姬,更加拘束,被拒之后更加不知该如何是好。
胡姬见他无话可说,便要离开。
“等等!”
陆柒从身后拿出一把莼菜,上面还有水滴,冒冒失失地送到胡姬面前,差点甩了胡姬一脸的水。
胡姬呆住,“令史这是……”
“莼菜鲜美滑嫩,听说莼菜鲈鱼天下一绝……嗯,好吃。”
胡姬忍俊不禁,“令史是要胡姬做莼菜鲈鱼吃?”
“不不不……不是这样。”陆柒说得结结巴巴,“莼菜一把,小小心意,还请姑娘大人大量,莫要与我这等愚钝无知之人计较。”
胡姬见他整齐的深衣,上上下下都沾着水渍,特别是袖子,已湿到肘部,脚上沾满淤泥。想必他摘这莼菜费了不少的劲,奈何是个男人,笨手笨脚的,才弄得这么狼狈。
再看他一脸诚恳,恨不得跪地认错的模样,心中那点埋怨早就烟消云散。
“罢了,令史如此有心,胡姬若是再计较,便是胡姬的错了。”Χiυmъ.cοΜ
胡姬接过莼菜,放在鼻下轻嗅。
莼菜本无味道,但此刻胡姬心底满是甜蜜,闻着也觉得莼菜香甜清新。
“柒君……有心了。”这回,连称呼都变了。
陆柒一听,顿时松了口气。他没忘记此行目的,看着胡姬的如花笑靥,他变得更加勇敢。
“不知……明日可否能再见到胡姬。”
胡姬欣喜若狂,面带娇羞,轻点螓首。
“如若……能……能日日相……相见就更好了。”
手中莼菜轻颤两下,胡姬掩面跑开。
陆柒愣住,不知胡姬到底有没有答应。
过了好一会,胡姬身边的女仆走了过来,“我家主人差我来问,那莼菜可是在茆湖边采来的?”
陆柒木讷地点了点头。
女仆捂嘴偷笑,道:“主人说了,每日日出时分都会去茆湖边采莼菜。令史明白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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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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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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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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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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