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夫自个儿开不了张,还帮人拉生意。”西春嘲讽道。
云清宁已经在考虑,若她厚着脸皮给赫连城写信,这位能不能走人。
不过以赫连城的性子,他的人只能换不能退。换过来的要是无情或冷煞,实在还不如西春。
大概看云清宁和气,老翁倒是说了实话,“我们不瞧病,就来买回春丸,上回跟这边的王掌柜说好,我们拿来银子,就把神药给咱们。”
“这回春丸,还真有,”
西春一笑,走到柜台后面,从地上胡乱摸了两个匣子,拿了过来。
旁边老妇人激动到叫出来,“就是这盒子。”
老翁抖抖嗦嗦,从怀里掏出一只小荷包,捧到西春面前,“这是十五两银子,说好两颗的。”
“这银子拿回去”,西春直接将匣子塞给老翁,“都归你了!”
老翁愣了一时,抱着匣子的手不由抖起来。
“大善人啊,等孩子好了,我们老俩口过来给伍老爷磕头!”老妇人也走了过来。
“二位稍等”,云清宁摇头,“伍老爷已然下了大狱,其中一条罪状,便是贩卖假药。这回春丸是用米面和蜂蜜,没有半点药效。”
老翁有些傻住,嚅嚅地道:“不会的,那回过来,外头排了长队,都说回春丸包治百病。王掌柜也说,但要吃了这样,我儿便是醒过来,就给好人一个样……”
“您瞧瞧,哪还有排队的人?”西春好笑。
“这可怎么办啊!”
老妇人一下哭了出来,声音中竟是带着绝望,“我们大老远把孩子带过来,就指望回春丸,如今竟救不得了,他才二十来岁,难不成要瘫一辈子!”
云清宁朝着那车看过去,“二位老人家,可否与我说说,令郎到底生的何病?”
老翁摆了摆手,“算了,用不着治了。大夫们都说,除非遇着神仙,我这儿子以后起不来的。”
老妇人到底不肯死心,“真不成,让孩子先吃一颗试试?”
老翁立时气了,“没听人家说嘛,这都是假的,骗人的东西,留下银子,给咱儿子买颗好参!”
老妇人不敢说了,只不停抹泪。
没有注意到,西春已然走到那车边,掀开帘子往里看了看。
“走吧,老天不待见穷人,回头咱俩辛苦一些,能活多久,就养他多久。”老翁语带苦涩,一瘸一拐地扶着老妇人,往牛车那边走。
虽是心中不忍,可人家不肯看病,云清宁也不能勉强。
“您二位有眼无珠,大夫就在跟前,都不让她瞧”,西春走了回来,“过了这村,便没那店了。”
云清宁瞧瞧西春,也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在做怪话。
老翁也是个固执的,朝着众人拱了拱手,便拉起了缰绳。
“老人家这腿脚,是怎么伤的?”云清宁上前。
“咱家统共就这一头牛,平日耕田,今日又得拉着儿子过来,老头子舍不得累着牛,一路硬是走过来,这会儿脚都肿了。”老妇人接过了话。
“老人家若不嫌弃,让我给您瞧瞧,耽误不了多久。”
“多谢,我的银子还得为儿子续命,自个忍忍就算了。”
“今日回春堂重新开张,我不收您银子,就当给我们捧个场?”
云清宁劝道,“便是小毛病,也不可忽略,瞧着您二位也不容易,万一您倒下了,母子俩可怎么办?”
这话切中了老翁心思,迟疑片刻,老翁点一点头。
让阿植从里头端出来两把椅子,让两位都坐了,云清宁蹲到地上,也不在乎老翁的脚脏,低头瞧了起来。
老翁双脚都肿了起来,一问才知,他们住在乡下,离此几十里远。
云清宁叹了口气,“二位稍等我,我拿了药来。”
说话间,云清宁又让香昙去沏茶。
回春堂的药柜里,倒称得上琳琅满目。云清宁取来防风、细辛和乌药,捣成细末,随后走到外头,在老翁鞋中撒了些水,随后将药粉铺上去,随后让老翁穿了,“到底上了岁数,可得保重身子。”
老翁一定要给银子,到底被云清宁推开。
眼瞧着牛车缓缓地开动,老翁依旧没有坐上去,一路步履蹒跚。
这一家人,瞧着实在可怜。
西春走到旁边道:“真要同情人家,我帮你把病人抢过来?”
如今西春话有些多,云清宁刚要怼回去,忽然发现,阿植朝着牛车追了过去。
“他怎么了?”香昙过来问。
阿植已然追上老翁,不知往人手里塞了些什么。
云清宁和香昙皆伸头在看,西春却已走了过去。
便在这时,老翁竟抹起了眼泪。
“你这师弟也是个厚道人”,西春走了回来,难得说人一句好话,“老人家那荷包掉在地上,阿植送了回去。”
“孙先生教得好!”云清宁不由笑起来,眼看着阿植跑了回来。
香昙迫不及待地夸道:“阿植拾金不昧,好样的呢!”
阿植一时笑得羞涩。
“你爹爹没教错,好了,还不去贴告示!”云清宁伸手,替阿植拍了拍袖子上的灰。
“小哥,这银子我们不能收”,老翁走了回来,“刚才各位替我治脚伤,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众人惊讶,老翁却从荷包里拿出几块碎银,“小哥的银子成色好,我便知是你塞进去的。”
阿植的脸,此刻已通红。
“这年头谁都不容易,老朽不能收!”
“不过一点心意。我师姐说,医者仁心,便是要体会病人所苦,才会打心眼里,想着把人的病治好。”阿植低着头道。
没想到阿植还悄悄往人荷包里塞银子,云清宁越发对阿植刮目相看,索性对老翁道:“这是阿植的心意,您便留下,非还回来,他脸上可过不去。”
西春插了一句,“昨日谁要把银子退回去,那位脸上过得去吗!”
“闭嘴!”云清宁训了一句。
倒是西春冲着老翁说道:“不是我多嘴,人家诚心要帮您儿子看病,您非认准那面丸,还推三阻四的,未免不识好人心。便让云大夫瞧上一眼,能要您儿子的命?”
老翁被说得满面通红。
“就瞧一眼?”香昙也上去打商量。
好一会后,老翁侧过身,比了个请。
这会儿阿植扶着云清宁,两人一块儿上了牛车。
车上躺着的年轻男人,样貌粗壮,却双目紧闭,又不似昏厥,口中还不时呜噜几句。
云清宁听了听,病人气自己也时断时续。
“倒下有多久了?”云清宁问旁边的老妇人。
“有一年多了,这儿子是我们老来子,平素忠厚老实,只跟着他爹走出晚归,种几亩薄男。”
老妇人说着,声音便哽咽了:“那会儿老两口就想,攒些银子,替儿子娶了媳妇儿,回头再生几个孩子,一家子和和美美,可没想到……那日在田里摔了一跤,孩子就变成了这样。”
男人又嘟囔了几句,阿植耳朵贴在他嘴边,也没有听出,在讲些什么。
“大夫,他真……好不了吗?”老妇抹了把眼泪。
云清宁没有回答,这会儿为病人把起了脉。
老翁也从车外探进头来,巴巴地瞧着。
“老人家,去回春堂吧,这病我能治。”
云清宁这话一出,老妇人惊讶到,嘴都张开了。
“大夫们都说……”老翁在外头吃了一惊。
“您遇到的,别都是庸医吧!”西春说了一句。
回春堂里,病人被放在一张从后头搬来的小榻上。
云清宁给手里的银针消了毒,看向阿植,“今日我要为他针灸环跳、风市、三里各二十一针,你替我找到穴位?”
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阿植眼睛亮了亮,走到小榻边,口中念念有词,“环跳穴位于少阳胆之上,在股外侧,将病人侧卧,先找到股骨大转子最高处,再找骶管裂孔,两者之间,取一成三处。”
阿植一边说着,一边推着病人,让他侧卧好,便要解他衣裳。
“这可如何是好,男女授受不亲。”老妇人赶紧在旁边道。
“老人家,做大夫何分男女,这会儿救人要紧。”阿植在旁边解释。
云清宁也注意到,病人的脸有些红,想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让阿植替他盖好了被子,只露出要针灸的部分。
怕吵着云清宁,其他人都在回春堂外等着。
老翁焦急的来回走着,这会儿又站住。
西春打量他半天了,笑问,“老人家,怎么不跛了。”
老翁怔了一下,看看自己的脚,前头那股肿痛,竟是没有了。
“这位夫人……”
西春一笑,“她也就医术高明些,别的一无是处。”
“西春姐姐,我们公主得罪您哪儿了?”香昙憋到现在,忍不住出了口。
“你还真是忠心啊!”
西春嘲弄地看向香昙,“她对不住安乐的爹爹。”
“当日我们九公主被谁欺负得,差点……”香昙话说一半突然停住。
有人从回春堂走了出来。
老翁正瞧着两个女孩斗嘴,这会儿转头看去,眼中尽是惊讶,
“儿啊!”
谁能想得到,被抬进去时还奄奄一息的人,这会儿竟是自个儿走了出来。
“你小心!”老妇人赶紧出来,便要伸手去扶。
病人拍开了妇人的手,口中呜呜地又说了几句。
“难道真遇到了神仙?”老王顿时泪如雨下,抹了一会眼泪,这会儿看到云清宁出来,竟是一下跪到他面前。
“老人家,您这样可是折我阳寿。”云清宁赶紧要将人扶起。ωωω.χΙυΜЬ.Cǒm
“在下刚知道,您是公主,这头该要给您磕。”老翁不待阻拦,已在“咚咚”三个响头。
云清宁立时拿眼看了看西春。
“看我做什么,是她说的!”西春指着香昙。
香昙嘟起了嘴,也知自己把话说漏了。
阿植出来,到底将老翁扶起。
云清宁想了想,道:“令郎乃是痰虚风久,您二位没说实话,他只怕是个好酒之人,我们用针灸之法替他舒筋活血,如今血通,人自然就好起来。”
老翁喜极而泣,“回头不让他喝了!”
“孩子就算好了吧?”老妇一边问着,一边还想扶着儿子。
“他说话还是不行。”老翁立刻道。
“明日再来一趟吧,再针一次,也就无事了。”
这边送走了一家三口,众人回到里头,连西春也进来了。
香昙替云清宁上了茶,“咱们公主今日辛苦,赶紧喝一口茶。”
“哪有那么夸张”,云清宁这会儿看向阿植,“今日之穴,取得稳。看来没有白学,回头你把穴道都摸准了,便可开始练习扎针。”
阿植一脸高兴,眼睛亮极了。
“对了,我问你一事”,云清宁放下茶盏,“你把手里的银子都给了人家,回头自己不过了?”
阿植被问住,支支吾吾了半天。
冲着香昙递了个眼色,香昙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银子,塞到了阿植的手里。
云清宁道:“便是心有不忍,也要量力而行。若你照顾不好自个儿,还要去做好人,回头饿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不要,师父给的银子,还在爹那儿放着。”
“给你爹的,就别要回来,拿着!”
阿植犹豫许久,才接了过去。
云清宁又说了一句,“给你一年时间,须把扎针学会,也好给我帮把手。”
“九公主想在这儿待多久,真打算当掌柜了?”西春插了一句。
云清宁瞪了过去,“我以后不走了!”
阿植忙拦住,“我这就去学,一年之人定要学会。”
香昙忽地笑起来,“你们可知,我们公主是怎么把针灸学会的。那会儿在长宁宫里,只有公主与我,她不舍得扎我,便往自个身上扎了无数针。公主说了,但要自己不觉得疼,病人也不疼了。”
“真够狠的!”西春嘀咕了一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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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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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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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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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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