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娘娘。此一时,彼一时。宋王的所作所为,娘娘也看到了。”盛将军看了皇后一眼。
“他已然知道错了,便是圣人也未必事事皆对,如何不许他改过自新?”皇后气极,如今连盛家人都不站在他们母子这一边。
“皇后觉得盛将军这想法如何?”秦帝出了声。
皇后立时被问住,支吾了半天,回了一句,“朝中之事,臣妾并不敢随意置喙。”
秦帝又瞧向下面的盛将军。
这位说得大义凛然,无非存着私心,看出赫连辉便是日后登位,也不会护着盛氏,索性换另一个,反正都盛家的外孙。
只怕这背后,还有赫连城的手笔。
“想必离王早就等着这一日,还不把他请过来!”秦帝吩咐道。
皇后神色不由崩紧,难不成今日就要把太子定下来?
两个儿子都是她心头肉,可到底各有其位,皇后无论如何看不得,赫连城抢了兄长的储君之位。
这会儿马坡已经下去,秦帝却看着那兄妹二人。
他这大半生,就是绕不过姓盛的。
人人皆说秦帝性子淡薄,一心求仙。可若谁家皇帝当得如他这般憋屈,前头皇位靠别人施舍,后头有人虎视眈眈,也会愤懑。
秦帝从心底感激盛元帅,便是这位,将快要倒下的秦国重新扶起,扶他上位,领着他,把秦国一步步带起来,甚至最终为国捐躯。
可谁也不能容忍,有人便是死了以后,还要把你牢牢控制。
赫连城到底来了,此时站在了秦帝面前。
皇后没能沉住气,先质问一句,“离王,你与宋王乃是亲生兄弟,如何与他争抢?”
在这一点上,皇后与秦帝不谋而合,皆是认定,赫连城在背后施了手段。
赫连城稍稍愣了一下。
刚从军营回到离王府,宫里便来人宣旨,说是皇上召见。
结果才踏进来,便被劈头来了一下。
秦帝坐在御案之后,将一份奏折扔了下来,“自己看看!”
看着奏折落在自己脚边,赫连城弯下腰,捡了起来。
此时御书房里,最紧张的当属魏将军。
关于秦帝有意将太子之位给了离王,魏将军起先只是听到传言,心下不免窃喜。
当年大女儿嫁入东宫,自然是为了借联姻,稳固住盛家在泰国的地位。
可恨,宋王不是个东西。
而这一次宋王倒台,对于离王来说,不啻一次大好机会,说不得,盛家又要出一位皇后了。
只是传言甚嚣尘上,却一直未得落实。
直到前几日,几位同僚在一块喝酒,不免提及储君之事,一来二去,大家伙便达成共识,要联名上书,为盛将军那位贤婿添一把火。
此时赫连城已然看完奏折,随手交给了不远处站着的马坡。
秦帝紧盯着赫连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赫连城开了口,“儿臣本打算明日早朝启奏,这会儿正好,便向皇上说一声。明日儿臣下去巡营。各处军营被宋王搞得乌烟瘴气、军心涣散,儿臣若不亲自过去,只怕要兵变了。”
赫连城说的,与秦帝的预想,全不搭界。
秦帝的愤怒,在于一帮人瞒着他,居然把储君都给选好了。在奏折之上署下大名的,几乎是朝廷大老半重臣。
盛元帅死了那么多年,个个还是将他视为傀儡。
秦帝都准备好了,赫连城但凡露出一丝肖想,大不了再废他一回。
“殿下还请三思,此时不宜外出。”魏将军同皇后一样也是性急的,这会儿在旁边小心提醒。
今日事情挑明,就等秦帝表态。
其实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大秦最适合当太子的,就是离王。
看了魏将军一眼,赫连城淡淡地道:“秦国江山,并非稳如泰山。当日牛头村百姓被屠之事,都知道宁将军被人泼了脏水。可到底凶手何人,似乎没有在意过。”
“说这些做什么?”秦帝皱起眉头。
赫连城笑了一声,“儿臣一直在查此事,好在如今有了眉目。当日告发宁将军的那个村民,十分可疑。儿臣让人盯了他大半年,果然没有猜错,此人乃是凉国细作。”
这会儿,便是魏将军也吃了一惊。
“也就是说,那所谓的三国盟约,在凉国人眼里简直就放屁。从他们祖辈开始,就图谋要吞并秦国。如今他们国力衰退,虽然不敢正面跟咱们叫阵,可背地里那些勾当,就从来没有停过。牛头村的百姓便是被越过陈国而来的凉国人所害。”
“原来如此”,魏将军叹道:“都是宋王干的好事!”
“与辉儿有什么关系。”皇后还在替赫连辉抱屈。
“本王曾经发誓,谁敢杀我秦国一名百姓,我便要让他拿十条性命来偿!”赫连城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把火早就窝在赫连城的心里,若非静安居士非要锁着他,说什么要在大牢里冷静几日,他早迫不及待披上战甲,将那凉国打得灰飞烟灭。
秦帝问,“所以?”
赫连城一抱拳,“儿臣告退,这便要准备出发了!”
皇后站在旁边,一个劲地绞着手。
对她来说,这会儿最要紧的,不是灭不灭梁国,而是保住赫连辉的储君之位。
“今日之事……”皇后忍不住又出了声。
秦帝没有理会皇后。他这会儿头开始疼了。好不容易安稳几日,这又要打起来了。这小子怎么越来越像魏元帅,动不动就嚷嚷着要打仗。
倒是这会儿,又让赫连城找到借口了。
“非要打?”魏将军也一脸吃惊。
赫连城都要转身了,这会儿停住,点了点头。
既是身为军人,不去打仗,那要做什么?
赫连城的性格,朝廷里头闹来闹去,他不想管,可他要去哪儿打仗,跟谁去打,也不会听谁指手画脚,便是秦帝也不能。
秦帝瞧着赫连城,这会儿干脆被气笑了。
这小子嘴上没一句好听的,那一回在丹养阁里,他差点被赫连城气死。
赫连辉虽是居心叵测,可为了储君之位,也知道在父王面前装个乖儿子,可赫连城从来就不会,这儿子从小就是鼻孔朝天,谁都不放在眼里。他唯一的挫败,大概就是九公主毅然决然离他而去。
“魏将军也下去,朕儿子多得是,储君之位,那几个小的都还不错,朕要亲自考察他们。”
看到赫连城快要出去,秦帝说了一句。
本是想找个机会,让赫连城吃个瘪,结果却未得成,秦帝心下有些不痛快,趁着人没走,刺激他一下。
赫连城忽地站住,转头看了过来。
“离王有什么话要说?”秦帝甚至有些期待,这一进来就故作矜持的家伙,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东宫太子之位,够得上的兄弟们不少,皇上用不着,非得围着盛元帅府打转。一国之君,只要人品贵重,有点治国之才,能将百姓疾苦放在心中,身为臣子,必会忠心以对。”
赫连城说着话,朝瞬间表情有些复杂的皇后瞧了一眼。
“这小子!”
等人出去了,秦帝嘀咕一句,到后头竟笑了出来。
眼看着,又到了一年的春天。
云清宁端着汤药从长廊上走来,无意中发现,院中几棵柳树,已然发出了嫩嫩的新芽。
好像一转眼的工夫,她们在魏都城外的这处小村里,竟住了好日。
有时候,云清宁会觉得,这一切来得如做梦一般。甚至在梦里,云清宁还见过这样的小院,她与母妃在这儿相依为命,从此似水流年。
而这一切,自是要感谢月明轩的安排。
云清宁一直庆幸,她遇到了月明轩。
“还是我来吧!”
杨春小跑上前,便要将汤药从云清宁手里接过去。
“姑姑,我没那么娇贵。”云清宁闪开了一下,往梅妃的屋子走去。
杨春跟在后头,眼睛瞅着云清宁已经显怀的肚子,不由叹了口气。
还是到了魏都,云清宁才说出,她有了身孕的事。
杨春除了错愕,便是心有余悸。无论在秦王宫还是过来魏国的一路,九公主遇到多少事啊,这万一出了差池,可要怎么办。
至于孩子的父亲,云清宁绝口不提,杨春也闭紧了嘴。
虽然走之前,赫连城把她叫去,吩咐了好半天。可杨春左耳朵进,右耳朵就也出去了。
从追上九公主那时,杨春心中只有一个主子。
她要做忠仆。
不远处一间屋里,莞儿从里头出来,规规矩矩地给云清宁行了个礼,把汤药接了过去!
杨春打量莞儿,夸赞,“果然是李将军府里调教出来的,这规矩真是极好。”
“我娘带着我和弟弟过来时,便叮嘱过了,咱们伺候的是皇妃和公主,可不许坏了规矩。”
“什么皇妃、公主的,以后就叫‘姑娘’吧,便让外头人起疑。”云清宁说着话,用手扶住了自己的后腰。
杨春噗嗤一笑,“那得叫‘夫人’,谁家姑娘挺着大肚子。”
转眼五个多月,云清宁身子渐渐重了起来,孕妇们会遇到的麻烦,她一样都没少过。先是吐得不可开交,这几日又有些心跳得慌。
这都不要紧,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家。重病未愈的母妃,不想读书、成天跟着请来的教书先生淘气的兄弟;还有把她当做后半生依靠的杨春,以及少将军非要塞过来的母女三人。
这会儿,就只差香昙了,也不知托月明轩送出去的信,如月收到了没有。
“进……”屋里传来梅妃的声音。
云清宁应了一声,由杨春扶着,走到里头。
这会儿梅妃已醒来,侧头看着众人。
“娘,今日可好些了?”云清宁坐到床榻边,将梅妃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梅妃呆呆地看了云清宁好久,到后来,便笑了出来。
来到魏国之后,梅妃的病渐渐好了起来,在这一点上,云清宁十分感激月明轩,多亏有他帮忙,终于让他们母女得以团聚,也让母妃在垂暮之年,能够安稳下来。
梅妃的病也是时好时坏。
云清宁还记得,当日她刚走进李家别院,梅妃望着陌生人,一脸惊恐。
直到许久之后,梅妃才在赵重阳的提醒下,认出了给她瞧过病的云庶妃。
而梅妃真正明白云清宁是谁,却是在一个月之前。
那个温暖的午后,云清宁抱住了清醒过来的母妃,终于能够哭诉,她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
喝完了莞儿端上来的药,已然坐起来的梅妃还在看向云清宁。琇書蛧
“肚子……大了。”
“您摸摸他?”云清宁拉住梅妃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没一会儿,梅妃的眼睛亮了亮。
“娘,快些好起来,回头还得您带着外孙,”
云清宁轻轻将头靠在梅妃肩上,“咱俩好好过下去。再没有人打扰。若您在这边待得乏味,咱们便到外面走一走,想到那儿,便到哪儿。反正咱们都在一块儿,再也不分开了。”
“孩子的……爹?”梅妃突然问了一句。
云清宁愣了一下。
杨春小心看向云清宁。
这也太不好回答了。
“人不在了。”云清宁没有任何犹豫地回了一句。
杨春立刻在心里一叹,离王算是把九公主气到绝望了。
梅妃先是惊愕,眼圈突然红起来,“命……苦!”
云清宁这一下有些无奈了,本来就想把话说死了,以后这事儿谁都不用再提,没想到,梅妃想岔了。
“我们过不到一块,便分开了,他也另娶了别人,大家都说好,再不相见。”云清宁只得继续哄着。
从此以后,她的人生里……再没有那个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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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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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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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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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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