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居士此时已走到秦帝跟前,弯腰安抚:“任他们闹,皇上躺下听着,看谁逃得过您的手掌心。”
瞧了静安居士一眼,秦帝撑着她的手,听话地躺了下来。
伸手替秦帝盖着被子,静安居士头也不回道:“娘娘爱子心切,倒是无错,只这话……离王有罪,必当严惩。只是如今皇上就在跟前,该如何罚,自是遵从圣命,何来听命于太子的道理。”
皇后一脸讪讪,小心地窥探着床榻上秦帝的脸色。
秦帝闭上双眼,反正两个儿子都该死,谁也不偏袒。
“至于诋毁太子……”静安居士朝着赫连城责怪,“什么娈童,外头人胡吣就算了,你也张嘴便来,你母后骂得对!”琇書網
赫连城没有说话,看了皇后一眼,将脸扭到另一边。
皇后偏袒太子,尽人皆知,只是她方才所言,有些伤到赫连城。
说来从小便是如此,皇后总在强调孔融让梨,却没有教过赫连辉,如何像个哥哥一样,对待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
“一个被皇上下令囚禁的人,竟敢抗旨不遵,擅自出入”,赫连辉突然暴怒,“甚至绑架宫内府官员,勒索朝廷,按大清律法,该当斩立决!”
“太子!”皇后惊叫了出来。
赫连城朝着皇后看了一眼,随后将脸挪到另一边。
赫连辉眸子里射出一道寒光,几乎烧在赫连城脸上。
赵毅果然被赫连城所掳,所以呢,就为了拿到他的罪证?
“还不把他绑了!”赫连辉吼道。
赫连城朝围着他的几个人扫了一圈,“谁先上!”
“谁敢动殿下!”
没人想到,盛安玉猛地抄起一只插瓶,狠狠摔到其中一个重甲侍卫的脚边。
“哇”地叫出来的是云雪瑶,也是倒霉,她就站在近处,眼看着插瓶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还不将离王妃带出去。”赫连辉瞪出了盛安玉。
赫连城走过去,拉着小脸通红的盛安玉,将她送出门外,回身看了看紧跟过来的几个,伸手挡开,又走到屋中央。
众人皆瞧着赫连城,他却看向赫连辉,“一处小小行苑,派几个废物守在外头,就想要把本王圈禁至死,太子未免太幼稚。倒是殿下指控,我绑架那个……东、宫、娈、童。”
赫连城特意把那四个字咬得极重,又继续道:“殿下不如去问一问刑部。赵毅还有绑他的几名劫匪,已被本王送去那儿,就在方才。”
赫连辉神色立时变了,转身便往外走。
“至于所谓勒索朝廷,太子既不在乎,本王又何必为尊者讳。赵毅在东宫烟行媚视,以色侍人,这等败类,太子不惜倾国库之力,为其建造府第,还要为他付赎金,可见在太子心里,一个娈童竟是比这家国江山还大。”
赫连城冲着快要出去的赫连辉道,“太子当要感激我。若非我手下那帮无事可做的散兵游勇,无意中发现劫匪踪迹,这会儿国库里再多的银子,都要填了赵毅的无底洞!”
“你信口雌黄。”赫连辉此刻脸都白了,赫连城竟是将他的老底,揭得一干二净。
可这时候,赫连辉想到的,还是要去见赵毅。
一只手从后面扯住了赫连辉。
“放开!”赫连辉瞧向抓着他不放的赫连城,眼中几乎冒出了火。
“太子要去哪儿!”秦帝突然发了话。
赫连辉拍开了赫连城的手,一脸暴躁地走了回来。
“身为皇子,一个二个与那些强梁盗匪有何不同,大秦若交到你们手上,不用外敌来攻,你们已自相残杀了!”秦帝骂道。
“皇上,他们不会的。”皇后忙走到床榻边,小心解释。
方才被赫连城激怒,此时的赫连辉已经回过了神。
“皇上,赵毅之事,便是离王污蔑。”
赫连辉已跪到床榻边,“所谓斋童,全是编造。儿臣自从监国,不敢自称兢兢业业,却也是战战兢兢,唯恐做错了事。国库乃大秦根本,万一不可动用,我便是再无稽,也不至于……”
此时听不下的,竟是静安居士,“太子殿下是不是要想好了再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静安居士虽已退隐,可听到太子那么行径时,想要查出真伪,半点不难为。
冷不丁被打断,赫连辉火有些往上撞。
瞪了静安居士许久,太子吩咐,“来人,居士年事已高,在这儿待了太久,只怕体力不去,让她回屋歇着。”
两个重甲侍卫立时到了静安居士跟前。
离王杀人不眨眼,他们多少有些怕。不过一个头发花白的瘦弱老太太,简直手到擒来。
“放肆!”赫连城大喝一声。
一个身影窜到了静安居士跟前,挡住了那两人。
静安居士什么没见过,此时全无惧色,反而拍开马坡,“太子殿下是怕我累着,我呢,闲着也无事,就想在这儿陪陪皇上。话说回来,皇上莫不是也想赶我?”
“这妙善斋都是您的,谁敢放肆!”秦帝回道。
静安居士朝着秦帝那边看了一眼,“皇上,恕我冒犯。太子得皇上期待,自该谨言慎行,以为万民所表。只是监国以来,这万民之表……恕我直言,没有做到。”
皇后又被吓到。
当日便是静安居士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说盛元帅在世之时,对赫连辉极为期许,才会在秦帝登基之初,立下太子。
可此时静安居士如此贬低太子,只怕……
“居士,太子还年轻,难免会意气行事,再过几年,他知道其中厉害,只会用心反省,改过自新。”皇后喃喃地道,到底想要挽回颓势。
“太子快要三十了吧!”静安居士貌似随意一提,又补充道,“早不是孩子了。”
皇后被堵得没了话说。
倒是静安居士心下叹气。
当年为了与盛元帅结盟,还是王子的秦帝娶了定盛府的长女。那会儿静安居士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将门虎女总归性格坚毅一些,能为夫君在背后撑一撑。
然而,这夫妻二人平平淡淡了大半辈子,也就是面子过得去。
至于皇后,管管内宫也还凑合,却没有母仪天下的气场,只将心思放在太子身上,称得上慈母,却未必是贤后。
“皇上,老尼姑天生不安分,虽是半个出家人,却将钱财看得极重。听说户部老是缺银子,我便找人打听了一下,”
静安居士说到这儿,看向赫连辉,“太子殿下,本该拨给兵部一万两银子,如何下落不明了?”
赫连辉的脸皮明显抽了抽,却还故作镇定,“朝中之事,后宫不得干预,静安居士是不是管多了些?”
“先不说我多管闲事,殿下替老尼姑解解惑?”被太子无礼顶撞的静安居士,竟不怒反笑。
皇后心中砰砰直跳,担心地看着赫连辉。
一时,这屋里谁都没说话。
“可是不方便说?”
静安居士出起了主意,“让闲杂人等出去?”
便在这时,秦帝竟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居士问你的话,还不说吗?”
片刻之后,屋里便剩帝后和两个儿子,以及一直瞧着赫连辉的静安居士。
“太子,还不说!”秦帝拧着眉头催促。
老四讨人厌,而这老大,不只是讨厌,更让他灰心失望。
秦帝对这太子,倾注了做父亲的心血,至于其他的儿子们,没一个得过这么多关心。
结果,竟是长歪了。
“……秦王宫年久失修,为让父王母后住得舒心一些,儿臣让户部先挪些银子。”
“太子从户部又先后拿了七百两金,又为何事?”静安居士追问。
“……与魏凉既已结盟,总要花些银子维持交往。”赫连辉梗着脖子。
“这还没亡国,就忙着交岁银?”赫连城在旁边讥讽一句。
静安居士摇了摇头,叹道:“皇上,把几位尚书请过来吧,这事总要有个结果。太子监国,哪朝哪代都有,可这才几日,国库竟被挖了一大块,只怕不是轻飘飘几句话,就是掩过去。”
赫连辉眼皮子猛地抽了几下。
今日静安居士,竟是不肯罢休了。
等着尚书们过来的工夫,屋里之人,不免各怀心事。
赫连城站到窗边,稍稍打开了一下。
院中的菩提树边,一个女人站在那儿。
瞧了云清宁片刻,赫连城心里苦笑一声。他这回算是被父王摆了一道,下到大狱都有可能。少不了,这其中云清宁当了帮凶。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云清宁站得太久,终于扛不住,便学着西春,靠到了树上。
方才马坡急匆匆出去,没一时,宫中禁卫营便来了人,气氛突然间肃杀了不少。
“各位大人,这边请!”马坡声音传来。
有几名官员走了进去,看着朝服,品级应该不小。没一时,他们便进了秦帝的屋子。
看来今日这事,闹得不小。
不管后面会是什么结果,云清宁想要的结果只有一个——远走高飞。
表面还算镇定,可此刻云清宁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搅在了一起。
“殿下不会放你走,你着急也没用。”西春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不着急,若是你们殿下倒了,各位便树倒猢狲散了。”云清宁反唇相讥。
两人的争执还没开始,便因为倚红的出现,停了下来。
云清宁早注意到盛安玉,方才她是冲进去,然后又抹着泪出来,似乎还是赫连城将她送到外面的。
便是方才,盛安玉还一个劲往屋里看。
当然,云清宁也看到了,后面才出来的云雪瑶。
这位的神色更有趣,像是挂着一层寒霜,还有丝愤恨。
难不成,太子的形势也不妙?
倚红是来传话,盛安玉要见云清宁。
云清宁不愿意,被西春拉了过去。
盛安玉张口第一句,“今日之事结束,与我一同回行苑。”
显然盛安玉只是通知云清宁一声,随后便转过身,绝不掩饰心中厌烦。
“王妃,我不会回去了,不只是那座行园,还有离王府。”云清宁神色淡定地说道。
到这程度,该把话摊开了。
盛安玉回过头,训道:“你不能消停些,殿下内忧外困,还要为你一个庶妃操心!”
“云庶妃来秦国,最想干的事,便是离开秦国。”西春在旁边嘲讽一句。
看了西春一眼,云清宁道:“难得咱们相处过这么久,还是你懂我。”
西春不客气地骂道:“连命都差点丢掉了,还执迷不悟。这会儿不只执迷不悟,还恩将仇报。”
云清宁索性说起了临别赠语,“到底咱俩同生共死过,我便劝你几句,女孩子家别一天到晚绷着脸,真不好看。杨春姑姑那儿,还藏着我做的脂粉膏子,都没用过的,回头你去挑一些。”
“你未免太自以为是!”西春气坏了,“离开了离王殿下,你就能过得好?”
“一定会的,我会有家,有娘,为什么过不好。”云清宁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盛安玉被这两个人说得有些懵,这会儿忍不住问,“云庶妃,你又做什么了?”
“闹什么呢?”云雪瑶走了过来,冷眼看着云清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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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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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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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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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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