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边哈出来的气在半空中氤氲成一片白雾，缭绕而上又消散不见。
等呼吸平复下来后，许昭昭走到了陆眠身旁的那架秋千坐下。
麻绳坠着木质秋千发出吱呀一声细想，他缓缓抬眼，眼底的情绪又被他全部敛了起来。
许昭昭用脚尖撑着地，微微荡起：“聊聊？”
“好。”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擅作主张了，我跟你道歉。”她态度良好，语气诚恳，“但我能不能问一下你这么抵触那项比赛的理由是舒阿姨吗？”
“嗯。”
“之前你跟我说了你和舒阿姨的很多事情，我也知道关系的缺失与破裂不是一下子就能维护好的，可这毕竟是你的梦想，无论因谁放弃都很可惜不是吗？”
她的脚尖用力，停住秋千的晃动，看着陆眠试图说服他。
只是陆眠却没有看向她。
他答非所问：“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第一次见面？”
那是她怦然心动的一面，她自然每一句话都记得，只是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哪一句。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既然已经知道了起点和终点，又何必绕一圈弯路，多添许多无谓的期待？”
“可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哪里是终点？”
“因为你不是我。”
这句话说得毫不犹豫，因此显得格外薄情而冷漠。
许昭昭拽着纤绳的手僵在那处，麻绳上蔓延伸长着细小的纤维，原本她没注意，此刻倒是觉得格外扎手。
他表情有些挣扎，最终蹲下身子将她的手从秋千两边的麻绳处放下：“那场比赛的评委之一，是舒望。”
“……舒阿姨？”
“是，所以抱歉。”
这场比赛，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参加。
在许昭昭的记忆中，陆眠很少说抱歉，上一次对她说抱歉是因为拒绝了她的告白。
原本振作起来的精神突然被人扎了一针，她想说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她当初翻看比赛资料的时候只注意到它过往的辉煌，却没留意比赛规则下面的评委介绍。
“回家吧。”陆眠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嗯。”
虽然陆眠的确和她一起回了家，但自从那天起，许昭昭却发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
之前陆眠喜欢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内，可现在陆眠每天早出晚归。
从结果上来看，两人都是从早到晚说不了两句话，但经历了一场被告白后，许昭昭总觉得有那么点委屈。
人都是娇气且不容易满足的，在刚刚暗恋的时候，只奢求对方能回应自己的情愫；待别人回应了之后，又渴望对方能拿出同等的心意。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划过，转瞬间便到了大年三十。
而这期间，楚弋因为被卫婧歌逮了个正着，所以也没能成功抵达a市。
听说卫婧歌追着他跑了小半个中国。
看着卫婧歌每天在朋友圈晒的照片，即便楚弋一脸不情愿的模样，但许昭昭由衷羡慕。
她曾经也这样勇敢过，偏偏因为即将得到，所以害怕失去。
之前她以为陆眠不愿意参加比赛仅仅是因为那是他母亲曾经参加过的比赛；可她没想到他不愿意参赛是因为他母亲是评委。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她的鲁莽。
长叹了一口气，她从冰箱里摸出一罐旺仔牛奶，拉开易拉罐后仰头灌了一大口。
望着开口的易拉罐，她突然有种借奶消愁的顿悟。
许昭昭对着旺仔牛奶拍了一张照片，上传朋友圈并配文：为我的莽撞自罚一杯。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何要发这条朋友圈，只是隐隐希望陆眠能看到这条朋友圈，至于他看到后有什么反应……她不清楚。
反正结果总不能更糟糕。
她抱着旺仔牛奶，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手机屏幕。
五分钟后她的朋友圈下面已经多了十几个赞和一排评论。
【楚弋】：我也想为我的莽撞自罚一杯。
【陈俞安】：a市新开了一家清吧，要一起去玩吗？
【卫婧歌】：宝贝，你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懂她的人果然只有闺蜜。
许昭昭将剩余的旺仔牛奶一饮而尽，委屈巴巴地回复闺蜜。
【平平无奇小天才】：大哭.jpg
她刚刚回复完，朋友圈便新弹出来一条消息。
她立马点进去一看，发现她在意的那杯酒刚刚给她点了个赞。
许昭昭重新打起精神，眼神死死地锁定着朋友圈，一直到眼睛因为睁开时间过长而开始酸涩后，她才意识到那杯酒给她点了个赞后压根就没有评论的意思。
不然这么长时间，都够他打篇小作文出来了！
她不死心，私聊戳向了那个漆黑的头像。
【平平无奇小天才】：除夕快乐！
过了一会儿，那边才回复。
【眠哥】：除夕快乐。
【平平无奇小天才】：今天除夕，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
【眠哥】：在家门口了。
许昭昭看到消息后立马捏着手机就往楼下跑，可她还是晚了一步，她家母上大人已经替陆眠开了门。
母上大人一边开门，一边不忘奚落蓬头垢面的女儿：“陆眠早就起床帮我买东西了，而有懒蛋到现在才起床。”
“……”
许昭昭极其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陆眠快进来，等会儿让你尝尝阿姨每年中发挥最稳定的一次厨艺。”
这句话倒是不假，许昭昭的母亲虽然基本上每天做菜，但厨艺发挥全靠心情，而全年中最稳定的一天必然是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因为亲朋好友都会过来这边过年。
“不了阿姨，”陆眠站在门口，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我今天打算去医院陪爷爷。”
舒爷爷一个人在医院过年难免会觉得冷清。
许母一拍脑袋：“还是你想得周到，是阿姨疏忽了，等会儿我就让你叔叔去接舒爷爷过来，这样一大家子也热闹点。”
“不……”
“不许拒绝，你一个人过去医院哪有过年的气氛啊，你也不想舒爷爷觉得孤单吧？”
听着许母的话，陆眠有些迟疑：“我给外公打个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舒爷爷接起。
听陆眠简单讲述了一下前因后果，舒爷爷当即便笑呵呵地表示：“当然愿意啊。”
“可……”
“让你一个木头疙瘩来医院陪我能有什么意思？我比较想昭昭了。”
许昭昭看出来了，陆眠可能也不是亲生的。
两家长辈一锤定音，便准备现在就将老人家从医院里接过来。
许昭昭想跟过去，却被拦住了，许母将陆眠刚刚买回来的对联和灯笼递给她：“麻烦你和陆眠两个人在家里布置了。”m.xiumb.com
不留给她拒绝的机会，许母甚至穿着围裙就快步走了出去。
大门在许昭昭眼前被嘭地合上。
一分钟后，许母给许昭昭发了条语音。
她下意识地点开语音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忘记戴耳机的时候已经晚了，许母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客厅：“你和陆眠最近在闹别扭吧？快趁这个时间和好，别辜负你老娘帮你制造出来的机会。”
“……”
如果硬要一个词来形容许昭昭此刻的心情，那就是羞愤欲死。
她的脚趾头在拖鞋里用力勾起，尴尬地能用脚趾抠出一座金字塔。
情急之下，她的拇指按在手机侧边的关机键上，强制关了机。
关机的时候，她还不忘用余光去打量陆眠的表情——他没什么表情。
他甚至面色如常地从她手中接过了对脸和灯笼：“我去贴，你先洗漱。”
“？”
原本开花的木头桩子，经过一段时间的洗礼，又彻底变成了一根木头。
许昭昭一阵气闷，扭头冲去了洗手间。
她甚至怀疑当初的那声告白，只是自己记忆中的一场幻觉。
“我承认当初不带脑子地帮你决定报名参赛是我的错误！但我也的确是好心，当然也不代表好心办坏事这种情况就一定要被原谅……”
她前脚开口，后脚便将自己的观点全部否决，不知所云地说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偏偏陆眠没有吭声，一副听得十分认真的模样。
“我的意思是说——”她稍微冷静了一些，“我不知道评委老师是舒阿姨，真的很抱歉，但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每个人追逐梦想的过程中，都会遇到不同程度的挫折，有风有雪有花刺。
没有人能评判放弃梦想究竟是对是错，可她希望至少不要在一开始就放弃。
“至少……至少尝试一下再做判断。”
“我知道你又要说我不是你这句话，这的确是事实，但能不能不要说？”
她捏着自己的睡衣，嘴角往下撇着：“我不喜欢听。”
就算是她，也会有伤心的时候。
许昭昭说完一长串话，垂着脑袋等了一会儿，却半晌也没等来陆眠的回复。
她心灰意冷，转身准备上楼再开一罐旺仔牛奶。
可一串红灯笼拦住了她的去路。
陆眠将手中的红灯笼递给她一串：“好，我不说，之前的那句话，我也收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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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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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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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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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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