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弋看着师兄的脸,猛地冲了上去:“师兄。”
“又长高了。”大师兄许久没看见自己的师弟,假装埋怨道,“这么长时间不……”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被自己师弟的动作给惊到了。
楚弋打了声招呼后就开始致力于解自家师兄的盘扣,说话间已经解了三颗。
脖子上传来一阵寒意,师兄后知后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捂紧自己的胸口大惊:“你想干什么?”
“借衣服。”楚弋冲师兄眨了一下左眼,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迅速将师兄的衣服扒下来,然后将自己的外套扔了过去,“谢谢师兄。”
拿着手中的战利品,楚弋快步朝许昭昭走了过去。
她刚刚换好衣服,洪知扬就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捂着胸口满脸惊慌的大弟子,又看向正冲他眨眼的小徒弟。
小徒弟身边站着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身上穿着拖地的马褂,一看就知道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
洪知扬没眼再看,干脆收回视线朗声道:“现在开始吧。”
等了一阵,寒风裹挟着树枝晃动,无一人有所行动。
大家一阵沉默,谁都没明白到底要怎么开始。
原本提前出来准备说明收徒规则,却被意外扒了衣服的大师兄:“……”
他委委屈屈地走到洪知扬身边,小声开口:“我还没来得及说规则。”
为了考验他们的临场能力,洪知扬每年的收徒规则都不一样。
有时是来段单口相声,有时是让现场临时搭档,还有时干脆直接规定题目,让前来拜师的人现场编。
谁也搞不清楚这位洪老前辈今年的喜好究竟是什么,唯一知晓的就是这位老前辈每次出场都穿着马褂,应该很注意这些传统问题。
洪知扬抬手手指,隔空冲小徒弟点了点,示意秋后算账。
不过眼下他却是清了清嗓子,简洁明了地说清本次的收徒规则:“两轮考核,第一轮不管姓甚名谁,全凭眼缘。”
顿了顿,洪知扬负手而立,补充道:“总共十分钟,计时开始。”
他这个规则让站在别墅外的人顿时炸开了锅——全凭眼缘的意思是让大家就地撂摊,同时开始表演。
大家原本就知道洪知扬收徒花样百出,却没想到能如此任性。
就连楚弋都愣了片刻。
他清楚自家师父的秉性,即便是他推荐的人,也要师父看得上眼才行。
如果师父不喜欢,即便是天王老子推荐也没用。
相比起其他的拜师者,许昭昭就要冷静很多。
今天来这的人大多都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表演的舞台一个比一个大,所以让他们这样当街卖艺,还要和同行之间互相吆喝就显得失了身份。
然而许昭昭不同,她原本就没有师承,也从来不好面子。
相声原本刚兴起时就是祖师爷撂地摆摊,在众多当街表演中靠着自己的本事来吸引眼球,谁说的好,谁就能吸引住围观群众。
许昭昭一直很向往这样的场景,但因为时代不同了,所以她这个梦想一直没能实现。
不管这次拜师结果究竟如何,她都赚了一次经历。
她兴奋地深呼吸了两下,开口就唱道:“长清短清,哪管离人恨。”
这是陆眠最先教她的曲,也是她最擅长的一支。
想要在众人中间吸引住目光,她自然要拿出自己压箱底的本事。
她出口清亮温润,是难得纯正的戏腔,让洪知扬的眼睛亮了亮。
楚弋反应也很快,啪啪鼓掌,迅速进入情景开始捧哏:“都说您啊唱得好,不如再来上两段?”
虽然跟他们之前排练的桥段不同,但添上两句后倒也跟之后的脚本不冲突。
他们这边已经表演上了,其他人见势也开始各使手段。
一时之间打快板的、唱戏的、说评书的,什么都有。
不过二十来个人愣是在别墅院子内营造出人声鼎沸的效果。
“时间到。”
当大师兄掐着时间叫停的时候,许昭昭之前排演好的片段正好收了尾,冲着前方鞠了一躬。
只是她身上的马褂是大师兄的,大师兄人不算高,但也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衣角垂在地上整整一截。
她刚刚在讲相声的时候没注意,脚尖踩到了拖地的衣服边,此刻这一鞠躬,衣服扯着她就往前蹿。
楚弋眼疾手快,想要伸手捞她……没捞住。
他眼睁睁地看着许昭昭咕噜咕噜地摔到了洪知扬面前,然后没皮没脸地仰着脸笑道:“反正都摔到您面前了,您不给我点彩头压惊?”
最近几年,敢在洪知扬面前要彩头的人只有她这么一个。
楚弋一脸悲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开车两小时,从过程到结局竟然只有五分钟。
他正想从师父面前将人捞回来时,就听到自家师父冷哼了一声:“我大徒弟被你扒的这身衣服不算彩头?”
“这是送我了?”
“还不一定。”
没有衣服自主权的大师兄:嘤嘤嘤。
“你、你……”洪知扬偏过头看了一眼笨手笨脚爬起来的许昭昭,嫌弃道,“还有你,你们三个人跟我进来,剩下的人散了吧。”
总共二十多个人来拜师,不过十分钟就只留下了三个。
在一旁看热闹的卫婧歌‘嘶’了一声:“你家师父够变态的啊。”
楚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声道:“虽然他很变态,但不能让他听见。”
洪知扬怒道:“我听见了!”
“……”
小老头被徒弟在身后腹诽,背着手气鼓鼓地往别墅里面走。
楚弋不敢再乱说话,摸着鼻子跟在了最后面。
等大家都走进别墅后,大师兄便无情地将别墅门关了起来,半点念想都不给外面那群人留。
卫婧歌一阵唏嘘。
倒是许昭昭心大得很,既来之则安之地跟在洪知扬身后,过长的衣摆被她卷起,在侧边打了个蝴蝶结。
她似乎天生就是为这一行所生的人,明明早上在来之前还在紧张,可一旦进入那个状态里面,就什么其他的情绪都没了。
大师兄怀念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马褂,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现在开始第二阶段,请大家跟师父一起去书房。”琇書蛧
说话间,洪知扬已经消失在了二楼的书房内。
第二阶段虽然只剩下了三个人,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三个人中间一定会有人被洪知扬收为徒弟,毕竟往年也不是没有全军覆没的例子。
楚弋一边思索着,一边跟在许昭昭的身后,想要跟她一起进书房。
可他刚刚踩上第一个台阶,就被大师兄给拦住了:“你不能上去。”
“?”
就因为他刚刚抢了衣服,所以被嫉恨上了?
“……师兄没有那么小气,以后你还师兄两件就可以了。”大师兄无奈道,“是师父只让拜师的学徒上去。”
“原来如此。”
那就是他刚刚的腹诽被自家师父嫉恨上了。
“放轻松。”
洪知扬坐在红木椅上,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第二阶段的题目不算难,你们也别紧张。”
三个人笑着称是,却谁也没信。
“今年春晚的相声剧本我一直不满意,现在给你们一个小时,每人修改一个版本出来,只要让我满意,今天就可以行拜师礼。”
“……”
此刻大家的心中只剩下一句话——这还叫不难?!
每年春晚的保留曲目都会有洪知扬和其多年老搭档的相声表演,而这个表演的剧本则一直由洪知扬来写。
这么多年无一例外。
可现在,如此重要的剧本竟就这么交给了他们,让他们进行修改。
不说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光是接下这个活就很考验胆量了。
似乎是为了给老前辈一个好印象,三人中有一人率先接下了早前打印好的剧本。
书房门外,楚弋也向大师兄询问本次收徒的考题。
考核已经开始进行,大师兄也没继续隐瞒的必要,便干脆跟他说了。
在听到要修改春晚相声剧本的时候,楚弋的嘴角抽动了片刻:“你们就没有人拦着一点师父?”
“不敢拦。”师兄回答得相当坦诚。
楚弋担心许昭昭在里面的情况,忍不住一针见血道:“……要有能修改春晚剧本的水平,还拜师干什么?”
师兄没有说话,只能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我去泡茶。”
看着师兄离去的背影,卫婧歌后退两步,手撑在二楼的漆木围栏上,佯装不在意地问道:“你喜欢她?”
那个她,不言而喻。
楚弋沉默下来,没有回答。
“那你喜欢我吗?”她干脆直接将话挑明了讲,“从进校开始我就一直在追你,你不会没察觉出来。”
“别开玩笑,卫大小姐怎么会追人?”他脸上恢复笑意,“我们a大的校花,追你的人从学校南门排到西门。”
看着他装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卫婧歌咬住了下唇。
撑在后方的手捏紧了栏杆,她深吸一口气:“既然你不想谈这件事,那我们就换一个话题来谈。”
听到这句话后,楚弋略微松了口气:“你说。”
“你打算放弃自己到什么时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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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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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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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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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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