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没把葫芦的那番话放在心上,直到听见时霆的声音,她才转过身。

  “师父,时队说之前有个案子的问题想问问你。”葫芦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那个,我去隔壁技术科,有个材料要拿,大概要很久才能回来。”

  葫芦关上门后,时霆便朝着言卿走了过来。

  “时队有什么问题?”言卿摘下手上的手套,把一具尸体推进冷冻柜。

  时霆将一份资料递过来:“现在各地的分局都在遵从上面的指示,对于陈年旧案进行挖掘处理,争取无积压案件,特别是命案。”

  “这个我知道。”言卿说:“之前范队还特地把所有积案的资料都找了出来。”

  “你知道钱湖楼命案吧?”时霆看向言卿,目光深邃,“本来这个案子不归我们浦江分局管,但是钱湖分局现在被划入到了浦江的管辖范围,所以这个案子也被交到了浦江。”

  言卿听到钱湖楼几个字,面色明显一变,神情也变得极为不自然。

  “我来找你,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时霆说:“毕竟这个案子跟你有关,你早晚都要面对。”

  言卿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是啊,早晚要面对的,逃避也没用。”

  “我来帮你破案。”

  这句坚定的话语让言卿心弦为之一震,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时霆沉寂的目光,在这眼底的深处,浮动着一片坚韧之色。

  她怔怔的看着他,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好一会儿,她才摇摇头:“已经过去二十年了,钱湖那边也一直在追查,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线索。”

  “当初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一点都不记得了。”言卿无奈的苦笑,“当时我六岁,按理说可以记忆一些事情,但是六岁之前的事情,我全都忘了,就连他们的样子,我现在看着都觉得陌生,我有时候会想,他们真的是我的父母吗?如果是,为什么我会不记得。”

  时霆说:“二十年前,钱湖楼的一家居民小区发生命案,一对夫妻被人残忍杀害于家中,后来经过调查,这对夫妻是贩毒团伙的一分子,案件最后定性为黑吃黑。虽然调查从未间断,但是没有目击证人,凶手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这件案子便一直搁浅了二十年。”

  言卿听着时霆说起二十年前的事情,心情却是意外的平静。

  她以为自己会害怕这件事被提起,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远远没有想像中那样激动。

  或者正如他刚才说的,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言卿接过时霆的话继续说:“被害人是一对夫妇,男的叫言学历,女的叫于渺,他们有一个独生女叫言卿。经过查证,言学历和于渺是某贩毒团伙的成员,在团伙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案发现场查获了大量的ud品以及现金。之后被抓获的下家也供认,他们的上级正是言学历夫妇。言学历夫妇在家中被人乱刀捅死,言学历身中七十二刀,尸体几乎残破不全,而于渺也身中三十四刀,面容被毁,侥幸的是,他们的女儿当时被言学历夫妇塞到了大床的抽屉当中,逃过了一劫。”

  “他们是在抽屉里发现你的?”

  “应该是的。”言卿轻轻碰了碰额头,“我想不起来了,这些是我自己在案卷里看到的。”

  “你是法医,你觉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记忆缺损的情况?”

  “这个很难说,医学上对造成失忆的说法有很多,可能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也可能是选择性遗忘。毕竟当时年龄太小,在那种情况下丢失记忆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相信你的父母是罪犯吗?”

  言卿抬头看向时霆,这个问题,局里所有人都在回避,从未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他们知道她父母所从事的行业,一直都小心翼翼。

  但是,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你相信你的父母是罪犯吗?琇書蛧

  “言老师,有句老话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句话放在现在用科学解释就是遗传,你是法医,你知道遗传学是一门严谨的科学,如果你的父母真的是罪大恶极的罪犯,为何言老师会一身正义,满身责任感?哪怕会有例外,可站在遗传学的角度来看,我们也应该持有怀疑的态度。”时霆认真的问:“你说是吗?”

  言卿愣愣的看着他,眼底突然涌起一丝酸楚,更多的是因为藏在心底深处的想法被人认同。

  她常常会想,她的父母真的是罪犯吗?他们真的是罪大恶极吗?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但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她又不得不去承认,甚至连二叔都无声的默认了。

  正因为她的父母是罪犯,所以她的档案就被按上了一个大大的黑点,只要有这个黑点在,她就无法提干,无法晋升,哪怕她的条件早就满足甚至是超标,但是仍然得不到一个真正的头衔。

  师父退休的时候对她说,他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给她“平反”,可这就是制度,在严格的制度之下,就算能力再出众也是无济于事。

  按理说,她连进入警查这个行业的资格都没有,是二叔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力保她,才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她在开始的时候也曾抱怨过,怨恨过命运的不公,但是时间一长,她已经渐渐麻木,升职的事情变得不再那么重要,重要是面对每一具尸体,替他们解开身上的冤屈。

  “你愿意和我一起查下去吗?”时霆目光如炬的看向她,“不管他们是不是罪犯,但我们警查的责任就是找出每一个凶手,让他们不再逍遥法外,让这个社会远离犯罪,让人民的生命安全得到保障。”

  “好。”言卿压在心底的那堆灰烬,因为时霆的这番话突然燃起了星星之火,“我愿意和你一起找出凶手,将他们绳之以法。”

  时霆伸出手,“祝贺我们同盟达成。”

  言卿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自然的与他握了一下手:“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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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卿:我这一生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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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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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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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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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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