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文书没说话,但也点头表示有同样的疑惑。
李岩警惕的看着马车那边,确定慕轻狂没听见,然后才压低声音说:“她现在正是丧夫之痛,哪还有什么理智?谁怼到她面前算谁倒霉。反正我老早就看田向佐不顺眼,这些穷酸书生没一个好东西,他自己往上撞,一心求死,刚好能让长生舒心舒心,有何不可?至于背后的真凶……”
他冷笑一声,“我们接着查就是,也不耽误什么。”
靳文书有些没消化。
叶长安之前跟林家大哥林玄参玩的挺好,倒是不大意外,只是对林家宠慕轻狂的认知又上了一个台阶。
月危下朝回到祥云殿就病了。
其实他这两天状态一直都不太好,焦虑失眠,精神恍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这一年来,他与月擎沧的关系越走越疏远,因为月晔一直在跟他灌输月擎沧不值得信任,可能终究他跟月晔是一起长大的,对月擎沧感觉再好,也敌不过月晔的几句话。
但他一直知道月擎沧不是坏人,可是他又觉得月晔不会害自己,他就在这样的心理纠结中过了这一年,而神奇的是面上还保持着和谐。
但是他没想到这伪装的和谐会破碎的如此快,眨眼之间,他还没做好准备,就分崩离析了。
月擎沧不在了,他心里突然就豁开了一大块。
月永死后,是月擎沧给了他父亲一般的安全感。
七王之乱月御逼宫,所有人都在嚷嚷着到处寻找传国玉玺,就在那些人的刀子举到庄太后头顶时,月擎沧如神仙一般从天而降,抱起了弱小无助的他。
男人那并不算十分高大的身躯挺立在他身前,挡住了一切血雨腥风,好像有些遮天蔽日起来。
那一幕,他从来不说不提,但他真的记了一年,直到今天。
有人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在床边低声说:“皇上,该吃药了。”
他在月擎沧死讯传回来的第二天就开始吃缓解神经的药,但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他不愿起来,装作睡着了不理人。
那人语气轻柔的不像话,轻轻哄着他:“皇上,您这几日思虑太重,身体都快吃不消了。快起来把药喝了再睡,听太医的话好好休息,公文就先别看了。”
是景阳,他刚刚登基时月擎沧亲自选的人。之前他听了月晔的话,一直觉得景阳是月擎沧放在他身边的眼线,因此一度不让他近身伺候。
但前几日他病倒时,景阳知道了,还是回到他身边小心侍奉。
他也没再赶他离开。
这可能是他的亚父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了——一份从未改变过的关心。
他发现,月擎沧真的很纵容他,纵容到近乎有些宠爱了。
可是他做了什么呢?
人啊,就是贱,总是失去以后才会想起对方的好,可是已经追悔莫及,于是流下了感动自己的泪水。
一只手拿着帕子,轻柔的擦拭着他顺着眼角流到鬓角的泪,“皇上,想哭就哭吧,别憋坏了身子,奴才去外面守着。”
说着,他转身要走,腰却突然被一双胳膊紧紧勒住。
月危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低声啜泣起来。
景阳深吸口气,手在空中微微顿了顿,落在他的头顶,轻轻安抚着。
月危吃了药睡了小半天,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日头偏西了。
景阳一直在床边守着,见他醒过来,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皇上感觉如何?要不要再叫太医过来看看?”
“不必了,”他一摆手,“没什么大事,我感觉好多了。”
他靠在床头,低声呢喃,“如果皇叔还在就好了。”
景阳把杯子送回去,听见月危说:“我什么都知道,田向佐没有罪,那具尸体就是月晔府上的,他通敌,他引爆通州yi情,我都知道,我冤枉了田向佐,甚至草菅人命。”
他低头笑了一下,看看自己因生病而显得有些苍白的手,“我终究走上了历代帝王刚愎自用以权谋私的老路。景阳,我真的不适合当皇帝。”
他看着景阳年轻而面无表情的脸,很认真的说:“我早就说过了我不适合当皇帝,可是皇叔不同意,他逼着我坐上龙椅,一步步让我走到今天,他以为时间久了就能让我无师自通,成为一个还算不那么差的皇帝,能混在大邵历代先贤里,可是结果证明,烂泥就是烂泥,怎么糊都上不了墙。”m.χIùmЬ.CǒM
景阳只是静静的听着,不说不问,一直让月危独自念叨了半个多时辰,念叨累了,他才消停些,颓然地躺在床上。
景阳突然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历朝历代,再英明的明君,也不是干净的,他们只是相对干净而已。”
他只说了这一句,然后就以煮茶的名义退了出去。
月危望着房门上的雕花,有些出神。
他们相对干净,相对英明,那自己算什么?自己怕是连“相对”这个标准水平都达不到吧。
他仰头呈“大”字躺在床上,放空了大脑。
晚膳后,月危总算有了些精神,景阳提出让他出去散散心,今晚难得是盛夏中比较凉爽的一夜,月危懒得看公文,反正这几日都没什么正经事,上的折子都是车轱辘话,看的他头晕眼花,便欣然应允,溜达去了后花园。
月危可能是心里话憋了太久了,这次刺激太大,再加上大病一场,哭了个痛快,颇有些把景阳当成知心人的意思,一路上跟他喋喋不休,把这一年来的牢骚打包送了他一份。
景阳就好像一个无底洞一样,无条件的接收着他的抱怨。
“我亲人不多了,我从小就跟皇子们玩的不大好,有些不合群,同龄人又少,这么多年,身边就柒泽一个朋友,后来才有了我亚父。如今亚父不在了,柒泽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他,你不懂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就算要我杀尽天下人,我也愿意,只要我能留住他。柒泽他其实不坏的,他真的不坏,我相信他一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不管他有什么苦衷,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赏罚要分明。”
月危的身子一个骨节一个骨节的僵硬起来了。
这话不是景阳说的。
这是月擎沧的声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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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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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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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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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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