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膝下无子,教女无方,身体孱弱,无当家之能,不该再连累府宅,请求大人休弃,另立良妻。”
慕照仁听懂了,把脸一沉,“胡闹!”他一拍桌子,“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慕轻狂犯了错是她的事,她已经被驱逐出慕家了,跟你还有什么关系?”
“驱逐她的是您,不是我,她依旧是我的女儿。”她冷静道:“这是个机会。你我之间积怨由来已久,何必强在一处?不如就此机会,一别两宽吧。”
她这样冷静清晰的说出这番话,叫慕照仁有些无言以对。
之前不管出了什么事,她从没说过要跟他和离,这次说出了口,看着竟是铁了心,难以挽回。
慕照仁觉得自己并不是舍不得她,只是怕和离后外界舆论对自己不利,毕竟那是林家的嫡女。
而与她和离也一直是自己和母亲的一个心愿。
见慕照仁沉默,她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纸平铺开,赫然是一封和离书和一封休书,“大人休弃我也是应当,若大人怜悯我,愿赐一封和离书,那也是我的福分。想大人日理万机,无暇写这些琐碎之物,我都写好了,字也签好了,大人挑着签一个吧。”
林绾清的字他见的不少,但好像都没有眼前这个蝇头小楷工整。
好像他们初次……
“斯人已逝,物是人非,大人要看清当下,不必追忆过去。”
女儿也赶出去了,置于死地的事情不管成没成功,你也做了,现在这副舍不得样子做给谁看?
慕照仁犹豫片刻,提笔在和离书上停顿片刻,在休书上签了字。
林绾清以为自己会难过,可当最后一笔写完时,她只是心里凉了一下,再没有其他感觉了。
她接过休书折叠好放进袖子里,退后一步给他行了个礼,“谢大人多年厚待,愿大人今后前程似锦,家宅安宁。”
慕照仁站在桌前,看着她转身毫不留恋地出了书房,直接去了府门口。
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白茶恭敬地站在一旁,慕轻狂靠在车壁上。
慕照仁在远处看见林绾清朝慕轻狂走去,月擎沧掀开了白色的马车帘子,送她上车,然后又扶着慕轻狂上车,最后自己钻进了车厢。
白茶点点头,冷弦坐上车辕,月澈一勒缰绳,骏马缓缓离开原地,朝凌王府而去。
浩大的车队从第一辆车到最后一辆车离开慕府大门,足足用了一刻钟。ωωω.χΙυΜЬ.Cǒm
慕照仁松了口气,觉得身上顿时轻松了。
马车里,林绾清垂目盯着脚下柔软的团花毯子,静默不语。
慕轻狂把她搂进怀里。
凌王府其实几天前就修缮好了,清狂大殿里真正炸成废墟的只有主楼和旁边的一个小库房,以及一些花圃树木。
工部安排了最多的人手,日夜兼程,着重修缮主楼,一个多月就给造了个一模一样的出来,连立马的摆设都由白茶布置成了原先的样子。
周围的小景更简单,月危直接让把原来的花圃刨了,从宫里移了些开的好的过来,因此这院子反而看着比原先更顺眼了。
林绾清没来过这里,乍一看见清狂大殿还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凌王府里会另外建一个这么大的院子——一般府衙的主院不会把院墙砌成一丈高。
清狂大殿里除了主楼只有一间书房和两处厢房,厢房是给冷弦和苍术的。
慕轻狂不放心林绾清在外院住,临时把书房改成了卧房给她,反正主楼里还有一间书房,月擎沧大多在这里办公。
凌王府的装潢走的是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路线,跟慕府单纯的低调不同:慕府不奢华。
安顿好了林绾清,白茶这个没眼力见的就凑到了月擎沧跟前问:“殿下,西戎公主如何安排?”
坐在旁边喝茶的慕轻狂翘起了腿,“这还用问?当然是离清狂大殿最近的落月楼了。”
落月楼建在落月池旁,而落月池就是之前赵容住的那个院子,炸没了之后月擎沧直接让人给刨了,引了活水进来,养了一池子各形各色的鱼,还栽了些荷花,现在正是花开的时候。
落月楼上就能看见池子的全景,鱼戏莲叶间。不管是位置还是格调,对那公主来说都是个不错的去处。
挺合适的。
月擎沧眼皮一耷拉,“碎花斋不是还空着吗?我看那就不错,有花有树的,从阁楼拿些东西装饰装饰,等着把人接进来吧。”
白茶从不质疑和反驳他家殿下的任何言论,得了命令转身就走了。
月危若是知道打着“亲自回来给公主布置房间”旗号的月擎沧,最后就这么把人扔去了几个月前还是间柴房的院子,怕是要气的拍碎龙案。
月锦年和萧应风今日进京,上午在宫里见过了月危,下午便是跟摄政王述职。月擎沧以“为公主布置房间”为由,不去尚书省,让他们有急事的全部来凌王府找自己,于是以公谋私地让他们跟慕轻狂见了个面。
难以预想月锦年在南疆这半年里经历了什么,反正他比之前黑了些,但眼睛里光芒不减。
他看起来身体似乎比以前更加健朗了,可能是肩上多了一种名叫“责任”的担子,使他沧桑的同时,也磨掉了一些浮萍无根的浪荡。
“本以为这回来一趟,光是述职就得个三五天,等有空见你时,怕是离回去也没几天了。”他喝着小酒,“还好独楼机智,把办公衙门改成了府里。”
萧应风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不过总算从丧父之痛里走出来了,依旧端是方如玉的公子哥,笑着推搡月锦年,“别没大没小的。”
按辈分算,月锦年跟月危是同辈,月擎沧跟隆亲王是一辈,只是月擎沧看起来年轻,又跟他走的近,总让他忘了其实他应该叫月擎沧一声“叔叔”。
月擎沧笑道:“无妨,侄子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他还招呼白茶过来,“他婶婶不是送了我一个金蟾蜍砚台吗?又喜庆又值钱,南疆正是缺钱的时候,快给拿上好的红木盒子包上送给我侄子,人家跑了几百里地来看望我这个叔叔,我怎么能让侄子空手而回呢?”
白茶也是个耿直的,当即就把硕大的金蟾蜍抱来砰的一声放桌子上了,蟾蜍脖子上的大金链子险些晃瞎了月锦年的眼。
他笑骂一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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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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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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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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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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