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时已经过了子时,天都快亮了,府上没热水,得现烧,她等了一会儿就眼皮子打架,实在受不了了,就让梧桐把水拿来了,管它是凉是热,不冻的慌就得,先洗完了赶紧睡觉。
于是乎,她泡进了温度刚刚好的水里。
这水,凡是热一点凉一点都行,就是刚刚好不行,因为慕轻狂泡着泡着就睡着了。
梧桐在外面直打盹,正看周公一人俩影儿时,被人一脚踹了个跟头,月擎沧面沉似水,“人呢?”
她稀里糊涂往里头一指:“泡澡呢。”
他刚要推门,脸突然有点发烫,又退回来,“你去把她叫出来,先睡觉,明天再洗,差不多得了。”
梧桐不敢不听,进去叫人了,一看就是一愣。
慕轻狂脸色通红,叫了两声没反应,上手一推,身子滚烫,水冰凉。
她呆呆的到门口对月擎沧说:“小姐、啊不,王妃,王妃发热了,睡着了。”
月擎沧脑仁儿都疼,想让梧桐去把她弄出来,又不放心她梦游天外粗手粗脚,只好把她扒拉出来,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进去了,抓起旁边衣架上的干净衣服闭着眼睛把她捞出来,快步回了卧房,扔进被子里裹好,把了把脉。
他自认为于医术不是很精通,只对疑难杂症和毒还算有所了解,应付小病实在觉得缚手缚脚的,但又不想让别人来看,就勉为其难探了一下,探完松了口气。
就是折腾的发了高热,他觉得自己还应付的来。
叫人去准备了退热的药来,又给她裹紧了被子,然后拿了本书靠在床边。
书拿的挺像样,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福禄公公被挖出来,恭亲王那边的反应。
明显慕轻狂是被人引过去的,那人就是想借慕轻狂的手把福禄的尸体放进大众视野,给恭亲王他们一个名正言顺出师的借口。Χiυmъ.cοΜ
接下来六王叛乱,他直觉慕轻狂应该是清楚这件事的,但眼下她昏迷不醒,只能等她醒过来再说。
慕轻狂睡得不踏实,她看见兵临城下,月擎沧独挡一方,挥师百万,大退敌军,画面一转,是一处高楼庙宇,九十九阶台阶上,少年月危身披龙袍,正随着礼官的唱词祭拜先祖,听礼官的念词应该是登基大典。月擎沧一身白衣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一脸老父亲看着儿子高中的欣慰,抄手而立,从旁边接过玉玺郑重的放在月危手上,说了什么她隔得太远听不清。
突然,在他松开玉玺的一瞬间,他剧烈的咳嗽起来,月危吓得不知所措,他“噗”地喷出一口血,染红了白裳,文武百官全都扑了上去,她也想冲上去,可被禁卫军拦住了,前面人山人海,她也根本挤不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渐渐滑落,半跪在地上,再倒地人事不知。
她想大喊,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喊破了喉咙,感觉到嗓子里的铁锈味儿,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咸涩的泪水流进嘴里,呛得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奇了,这回她倒是咳的很顺畅。
眼睛再次睁开时,已换了天地,月擎沧神色担忧的拍着她的背,“怎么样,好些了吗?你咳得厉害,怎么都叫不醒。”
看见他,慕轻狂连咳嗽都忘了,她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几乎要掰断他的腕子,双眼通红的盯着他,心里想:我一定要让他当上皇帝,他不能死。
谁死,他都不能死。
许是她抓的太痛,许是她的眼神过于骇人,月擎沧愣了一下,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确定烧退了才放下心来,也没急着抽出自己的手腕,任由她抓着,掏出帕子给她擦擦头上的汗水,“做噩梦了?”
外面阴着天,一片漆黑,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她后知后觉的松开手,长出了口气,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可能是梦里太紧张的缘故,心跳还没有平静下来,心有余悸的剧烈跳动着,她抹了把冷汗,发现自己胳膊都还有些僵硬。
月擎沧的指肚抹过她眼角,没提她梦里大哭大叫的事。
她摊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好半天才问:“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已经戌时末刻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那边……”
月擎沧在她旁边躺下,闭上眼睛,“福禄公公的事泄露了,这毫不意外,月永虽然不认,但恭亲王那边有的是办法,咬定了是他毁灭证据,而现在其实证据已经不少了,恭亲王他们很聪明地利用了民势,说这几年大邵大灾大难都是因为他谋朝篡位,惹怒了上天,是上天给他的惩罚,但他是皇帝,所以这个惩罚连累了大邵,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们六王联盟是为了抓住罪首,献祭给上天以平天怒的。百姓这几年民不聊生,早就怨声载道,可想而知现在民间的局势。”
慕轻狂皱了下眉,“不是六王,是七王。”她说:“是七王之乱,还有一个隐藏的最深的。”
月擎沧侧头看她,“谁?”
“珮亲王……你是不是守了我一天一夜?”她半坐起来伏在他胸口,看着他不满红血丝的双眼。
他把胳膊搭在眼皮上挡住眼睛,“珮亲王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他很少过问前朝的事,跟归隐没什么区别,因此月永也向来最喜欢他,没事就邀请他入宫下棋伴驾。”
她拉开他的胳膊,“是没错,但你可能离华京久了不清楚,这二十来年里出了不少的事,珮亲王最为宠爱他的小女儿,但是不巧,他女儿十五岁那年被二皇子看上了,二皇子酒后误事,把小郡主糟蹋了,小郡主自觉没脸活着,就近跳了河,但是谁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珮亲王为保女儿名节没敢声张,过了好几年,大理寺的一桩案子把这桩旧案牵扯出来,秘密禀告了月永。月永气坏了,但为了保住二儿子还是找了个替罪羊,不过他不知道恭亲王得到了消息告诉了珮亲王。二皇子怎么死的你知道吧?”
月擎沧接上话:“前任太子夜半约见,赴约时失足落水淹死了,都说是二皇子能力出众,威胁了太子之位,被太子除掉了。”
她点头。
“这事月永不知道?”
慕轻狂冷笑,“他能知道什么?这事儿做的跟真的似的。”
“是珮亲王?利用了太子,给女儿报仇。”
她点头,没提这事儿里还有自己的一分功劳。
月擎沧有半晌没说话。
皇室秘闻他知道的还真不如她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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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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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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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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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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