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彰一身灰布衫,衬得他更加高挑淡薄,眉目如黛,温和道:“放心,夫人的心疾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去除不掉,但病情平和,只是近日思虑过重,担忧郁结,导致有些心悸呼吸困难,以至昏厥而已,休息几日,放宽心态就好。”
慕轻狂这才松了口气,“劳烦先生了。”
廊柱在她脸上投出一小片阴影,墨彰比她高一个头,看的清她修长卷翘根根分明的睫毛,眼神平静中压着些担忧,“我能进去看看吗?”
问询时小心翼翼的,眼神落在他的下巴上。
他没回答,而是道:“这几个月,不怎么见你了,你好像又长高了些。”
其实他是想说,她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他总觉得,自从那次落水醒来后,她就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明明关系很好,甚至跟月锦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自从她醒来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好像刻意躲着自己,心性也与以往大不相同。
惊鸿馆开张时,她亲笔写了个牌匾挂上去,那字迹张狂不羁,可她的字分明是自己教的,即便她再学不来自己的娟秀典雅,起码字帖也摹了几分清净的,断不会那般离谱。
他早起疑心想探个究竟,可惜一直找不到她的人影。
几个月来,难得一见也是匆匆一眼,连细看都不曾有,乍一细看才发现,她真的变了许多。
眉眼长开了,更显得惊艳动人。
感觉到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慕轻狂微别开身,有些不大自然的开着蹩脚的玩笑:“有吗?我应该已经过了长身子的年纪了吧?”
他伸手把她挂在发簪上的几根头发拨下来,慕轻狂下意识的躲开,他的手顿了顿,不自在的垂下来,却还是扯开一抹笑,“你长大了,长的真快。”
再也不是他能摸着头,手把手教写字的小长生了。
“凌王他……对你好么?”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问出这句话时狂跳不止的心脏。
慕轻狂低着头不去看他,深吸口气,“很好。”
他点头,抿着的唇忽然笑了一下,想让自己尽量看起来笑的真心实意一些,他还弯了弯眼睛,可惜眼睛弯的不大流畅,眯成了一副眼神不好的样子,干笑两声,“那就好,他若对你不好,你就……就找你的哥哥们给你撑腰报仇。”
他恐怕是没这个资格了。
本以为他要说什么让两个人都下不来台的话,没想到他却如是说,慕轻狂暗中松了口气,“他打不过我,我不会吃亏的。”
这句话的真实度其实很有待商榷,但好在别人都不知道月擎沧会武功的事,勉强能糊弄一下。
“我进去看看我娘,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至此她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随和,眼中似有星辰大海,包容万象,“好。”
他目送着慕轻狂进了屋子,关上房门,才转身离开。
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已经注定只能烂在肚子里。
慕轻狂靠在门上,听着外面远去的脚步声,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
也不知道除了这张脸自己浑身上下还有什么好,怎么就祸害了这么个干干净净温柔如水的郎君?
真是造孽!
还好自己及时止损,在墨彰还不至于深陷其中时,掐断了他对自己那点心思,他这样的人适合窈窕淑女,自己还是祸害月擎沧那命贱的短命王八蛋吧。
慕轻狂跟月擎沧的婚事一定下,朝廷暗地里又起风波。
六月十五这天,月永在月寒山庄一处天然湖泊里举办赏月大会,还不知道听了哪个无聊小人的谏言,让月锦年去准备办一个长达一个时辰的歌舞秀,广邀各府名门闺秀献艺,以宫里一幅珍奇的八宝图为彩头,引她们争夺。这不就是大张旗鼓的让她们争奇斗艳么?跟民间选花魁有什么区别?
而且让谁主办不好?偏偏选了月锦年这个纨绔!
若是交给礼部或者宫廷乐坊的人,说不定还能办个尚算可看的晚会来,可是给了月锦年这么个把温柔乡当老家的,他就真的只能办成一个花魁选举会了。
最让慕轻狂闹心的是,月永记住了她那飞天一舞,点名让她再来一个。月锦年还跑来问她有没有什么要提前准备的,他难得为皇上做什么事,虽然不是什么可载入史册的大事,但好歹在这几天里他是“手揽大权”的,免不了借机会得瑟一番,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给她开后门。
“你觉得需不需要花瓣什么的?别人都没有的,我可以给你弄几筐来。”
慕轻狂躺在摇椅上懒得理他。
他又突发奇想,“晚会在画舫上举办,要不我给你放几百个孔明灯做背景?啧啧啧,绝对宏大壮观震撼!”
慕轻狂翻了个身,把话本子盖在脸上,懒得理他。
他扯下她的话本子,“要不本世子亲自给你配乐?说来可惜,我还挺想听听你跟你那个五妹琴笛合奏的。”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每每想起都让他回味无穷,遗憾不止,恨不能记录下来天天听个百八十遍,可惜慕轻狂说什么也不给他吹笛子了。
就在他暗自怅惘时,慕轻狂一骨碌身坐起来了,“奖品是什么?”
“八宝图啊。”月锦年不知道她激动什么,“虽然挺值钱,但这样的珍宝你林家不是有的是么?”xǐυmь.℃òm
八宝图,其实就是用以夜光石为首的珍珠、玛瑙、翡翠、白玉、黑曜石、蓝宝石、珊瑚八种宝物,描绘粘贴出来的大邵地图,长三丈宽一丈,是大邵开国时当时的全国首富送给开国皇帝的一件礼物,价值连城,后来作为大邵国的国宝,一直珍藏在皇宫里,到现在有百来年了,没想到被月永拿出来做了彩头。
这可是象征着大邵的颜面,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可能月永不这么认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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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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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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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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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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