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只等着清晨,凉夏才缓缓地睡去。她知道,今天是不用“上班”了,所有之前冉菁华故意透漏给她的信息,她已经悉数报告上去了。所以,她今天没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睡一整天的。睡过去,总比一阵一阵地听说或者看到冉菁华的消息强。
可是有一个人是不能回避的,阿三从一大清早开始就收拾好了一切,像是从前一样地赶到冉菁华的住处去。彼时,冉菁华也收拾好了一切,见到阿三后,朝着他扬声道:“坐过来,吃早饭。”www.xiumb.com
还记得第一次和冉菁华同桌吃饭的场景,彼时,阿三对冉菁华只有惧怕,他们互相提防着对方。但是冉菁华却说:“在家里,难道要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饭吗?你陪着我也好有个伴,我至少可以不孤单。”
可是彼时的阿三哪里有那样的胆量,仍旧站在远处不敢挪步子,直到冉菁华历声道:“每天在家里和我一起吃饭,是你的任务!“
阿三听到任务两个字后,才终于放松,跑到桌子边,坐的直直的,开始小心翼翼地吃饭。
冉菁华提醒他说:“阿三啊,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叫褚子豪,反倒让你叫阿三吗?”
阿三摇了摇头,不敢吭声。
冉菁华便说:“第一贱名好养,第二,充满痞气和社会感。你现在的这幅模样,哪里像是个混社会的人呀?简直是公司里新入职的小职员,这样是不行的,知道吗?在我面前,在餐桌边上,完全可以放松,大口吃饭,大口吃菜,拿出些做我们这行的气质来。”
那时候,阿三才知道,做一行是要有一行的气质的。比如你是个做促销的,就肯定快言快语,能言善辩;如果你是个老师,便会周身都散发着一股说教的气息,骨子里头透着些许的高傲;如果你是个运动员呢,就总是从满斗志地想要完成某些任务。而作为冉菁华身边的保镖,他应该面上不漏出畏惧的神色,大方坦荡,不怒自威,有着能够轻而易举将人吓退的本事。
其实,二十岁以后的日子,真的都是跟冉菁华身边长大的,很多的知识和道理都是冉菁华教给他的。如果说起来,冉菁华真的算得上是他的老师。
阿三靠坐过去,接过碗筷后,大口地吃起饭来,一面吃,一面含混不清地说:“我的气质已经固定了,怕是以后也受不起拘束。以后,你走了,我给你送终。”
这样的话看似很嚣张,很不敬,但是阿三和冉菁华都清楚,冉菁华的那些个子女,自然不会真正的关心他的,他们只是盼望着他能死去,遗产归他们所有。这么多年来,冉菁华和他们的交往少之又少,论起来,还真的就只有冉曦和冉菁华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思想也单纯一些。
如果冉菁华走了,有一天,说不定真的就没有人为他送终的。这是一个很有道理的分析,听着难听,但是确实被冉菁华亲手调教出来的阿三这个“粗人”能够表达的最真挚的情感。送终这件事情,大多数都是子女来做的,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我褚子豪,把你当成我的长辈了,把你当成我的父亲了。”
冉菁华一面吃饭一面回应:“好,就这么说定了。”
“以后不做这行了,气质养成了,警察这种职业不适合我了。”
冉菁华赶忙打断:“那也不能坚持老本行啦,这个职业适合你的气质,可是不能常做,知道吗?”
“知道,”阿三一面扒饭一面含混地说:“你要是有本事,就给我盼个有期,我觉得你有这个实力。我还没娶媳妇呢,你就不打算看看我将来的生活?你努力,有期徒刑的话,我在外头等你,比起送终,我更希望我能先给你养老。”
阿三说这话的时候,瞧上去是没心没肺的模样,靠着咀嚼饭菜时候制造的含混不清的感觉,他才能将这些话都说出口。
冉菁华停下了筷子,感慨颇多,真好,这个时候,好歹有人希望他活着。可是怎么办呢?他却丝毫没有想要活下去的动力了。
死了的话,可以去见阿枫,还活着,都没有什么牵挂了。想要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了,不如归去。
虽然这样打算着,但是冉菁华的嘴上还是应承着:“好,我努力,努力。”
阿三顿了顿后,继续道:“我知道你有这种能力,你别叫别人去送证据,这个证据你自己去送,是能考虑减刑的,你懂法律,你知道哪些是应该做的。”说到这里,阿三赶忙放下了碗筷,催促着:“你快吃,我送你去,你亲自去。”
他有些着急,他不想让冉菁华这样死去。如果真的死了,可怎么办呢?还是活着吧,至少活着,还能够再见到,不是吗?
然而,冉菁华却仍旧不紧不慢地吃着饭,看的阿三更着急的时候,他沉着声音说:“证据都已经送过去了,估计这会儿他们已经开始抓人了。好好吃饭,待会儿送我走。”
阿三烦闷不已,内心深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感席卷了全身,他曾经整天想着的都是一件事情:掌握证据,掌握证据。就好像那个故事一样,有一个人,生前爱上了一个人,在喝孟婆汤的时候,她给孟婆讲述了这个故事,她说,她要在奈何桥头等那个人,他们俩要在三生石上刻下三生三世的愿望。孟婆深深地被感动,向阎王爷求情,留下这个姑娘为自己帮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姑娘等待了千年,她每天都在等待,可是到了最后,那个男人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已经记不得了。
她只是知道自己在等人,等谁,为什么等,她都不记得了........
就好像现在的阿三一样,掌握证据,掌握证据,时间太久了,为什么掌握证据,掌握到了证据以后会怎样,他都已经不记得了。
这些事情,都已经忘掉了,干干净净,像是随风翻飞的樱花一般,飘落满地。
如今,当所有的证据都掌握齐了,阿三才终于明了,他给自己做过的所有催眠,在这一刻,都是无用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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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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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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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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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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