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街上没什么人,车也少,世界像沉睡了,半空的弯月温柔的俯瞰大地,万物沐浴在淡淡的清辉中。蒋昱琛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凝神望着远处的天边。
一支烟抽完,凌馨还在沉睡,蒋昱琛拉开车门坐进去,见凌馨歪着头靠在椅背上,他抬起手,轻轻把她往自己靠了靠,她的头垂在他肩上,睡得无知无觉。狭小的空间里万籁俱寂,蒋昱琛轻轻阖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蒋昱琛突然一个激灵醒来,怀里空了,他茫然无措,一时间倒有些慌了,忙推开车门出来,抬眼就看到凌馨站在街边伸懒腰。
蒋昱琛悬起来的心悠悠落了下来,“醒了。”
凌馨回头,冲他咧嘴一笑,“这里哪里?”
“饿不饿,吃点东西。”蒋昱琛往酒楼抬了抬下巴。
“这么晚了,还在营业?”
“嗯,”蒋昱琛领着她走过去,门口有穿旗袍的迎宾,见客人进来,温言细语的躬声问好,领着往楼上去。
凌馨见楼下一片幽静,到了楼上却别有洞天,整个大厅几乎满座,多是两三人一桌,也有七八个拼了桌来坐,笑语盎然,但并不喧哗,凌馨随意打量一圈,衣香鬓影,谈吐优雅,看上去这里的客人都像是有点身份的人,再看桌上,瓷器胎薄而造型独特,点心小巧而精致,三四个相同或不同的摆在一个盘子里,随手一拍,便能放上美食杂志。
她问蒋昱琛,“你是怎么找到了这样的地方?”
蒋昱琛答,“这是一品轩。”
凌馨顿时眉头一扬,她当然知道一品轩,大名鼎鼎的一品轩代表着身份与地位,品位与格调,只是她一次也没来过。
“听说这里是会员制,只招待会员,你是一品轩的会员?”
“嗯。”
蒋昱琛点点头,带着凌馨往窗边走去,窗边有一溜排的台子,用台阶与大厅隔开,高出地面大约三十公分的样子,桌台显得宽大一些,台子之间用古朴的木栅栏做了间隔,中间堆满鲜花。他走到最靠里的一张台子,桌上有一个鎏金的小牌子,插着一张淡青色的便签纸,写着:蒋先生留台。
蒋昱琛拉开椅子示意凌馨坐下,服务生推着小车过来摆盘子。
凌馨有些意外,没想到蒋昱琛早有安排,问,“你什么时候点的单?”
“订位子的时候就点好了。”怕她饿了,到了就能吃,谁知道凌馨还在车里睡了一觉。
七八个小盘子,方形,圆形,荷叶形的,水滴状的,六角形的,造型特别美,颜色也很漂亮,天青色,烟雨色,藕荷色,胭脂红,绛紫色……像上好的钧瓷。凌馨看到一个天青色盘子里装着四四方方的嫩黄色糕点,问,“这是什么?”
“豌豆黄。”
凌馨哇呜一声,她念书的时候看了很多古言小说,“豌豆黄”三个字出现的频率还挺高的,没想到有一天能在现实生活中吃到它。
她笑着说,“那我要慕名尝一尝了。”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质地非常细腻,入口即化,又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甜,口感很不错。
“这个呢?”她指着另一个盘子问。
“马蹄糕。”
凌馨每个盘子都夹了一块,依次品尝,发现这些点心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味道都不一样,口感却都细腻,而且甜度不高,连蒋昱琛这种不爱吃甜食的都陪着吃了两块,吃得多也不会觉得腻。
有个问题凌馨老早就想问了,“蒋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蒋昱琛说,“我代管凌氏四年,要打听一点消息并不难。”
“你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这次蒋昱琛没答,只是笑了笑。
“你为什么要打探我的行踪?为什么接我?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吃饭?”她一连问了三个为什么,语速很快,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看不出来吗?”他深深的看着她,“我想重新追求你。”
凌馨,“……”
被于蒋昱琛单方面分手的事,凌馨是有些生气的,察觉到蒋昱琛有所松动,她特意准备了一套说辞,如果蒋昱琛真的反悔,想复合,她就说:爱情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说分手就分手,你就和好就和好,你是觉得我承受能力不行,还是觉得我不能捱苦?说好了一辈子不分手,遇到一点小坷坎你单方面分手,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诸如此类,巴拉巴拉,她能说上半小时不带重复的。
但是没想到,蒋昱琛说的不是复和,而是要重新追求她。凌馨完全没准备,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
见她傻愣愣的,蒋昱琛笑着把一杯温牛奶推过去,“不要急着拒绝,考虑一下。”
橙色灯光下,贯来冷清的男人露出温柔的笑容,像寒冷冬日的阳光,无端端拔动了心弦,凌馨的心跳如密集的鼓点,从胸腔往四肢传送……
啊啊啊,好撩啊……
她笑得有些羞涩,“好,我考虑一下。”
吃完饭,蒋昱琛送凌馨回家,车窗半开,风涌进来,吹乱了凌馨的头发,蒋昱琛默默升起车窗,风声被关在外面,安静的氛围里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蒋昱琛说,“最近怎么样?”琇書蛧
“挺好。”凌馨说,“争取年前把县极网格铺完,大仓储完成了四个,剩下的还在陆续谈。”
“顺利吗?”
凌馨大言不惭,“我这么人见人爱,肯定顺利啦!”
“少喝点酒。”
“放心啦,我的酒量还可以,”凌馨笑得狡黠,“而且我会装傻,生意对手都比我大,也不好意思欺负我。”她顿了一下,“这个世上真正欺负我的……”她幽幽瞟他一眼,后头的话打住了。
蒋昱琛却是知道她的意思,自嘲的笑了一下。
车子驶进了杜家大门,凌馨下车,弯腰跟蒋昱琛道别,转身进了屋。
二楼漆黑的窗口,杜辛辰站在窗帘边上,阴沉着一张脸,看着蒋昱琛的车,眼中有寒光一闪而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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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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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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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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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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