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医生进来了,“秦先生,你的家属来了吗?”
在边上照顾的秘书忙说,“家属没有来,有事可以跟我说。”
医生问,“你是秦先生的什么人?”
“秘书。”
医生便看着秦怀鸿,“秦先生,最好还是让你家属来一趟,有关的治疗方案,我得跟家属沟通一下。”
秦怀鸿没说话,只摇了摇头。蒋雪纯跟他离婚了,蒋昱琛不认他,唯一可以称为家属的秦哲羽跟警察走了。
他听出医生话里的意思,“有事跟我说吧,不需要告诉家属。”
医生沉吟了一下,说,“没关系,今天不来,明天来也行,先让人给你办个住院手续,后续的事情慢慢再说。”说完,医生转身走了。
秘书说,“秦总,要不我给小秦总打个电话吧。”
“不用,”秦怀鸿现在很清醒,除了身上没力,没觉得哪里不舒服,他从床上下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你也回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
秘书说,“我还是留下来照顾你吧。”
“你回去,”秦怀鸿的声音不容置疑,“我过一会也回去了,不在这里睡。”
“但是医生……”
“我会跟医生说的。”
秦怀鸿把秘书赶走了,在病区的走廊里慢慢踱着步,隔着门上的小窗往病房里看,大都是两人间,或三人间,病人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宽大的病服像包裹着一把骷髅,静静的躺着,脸上插了一些管子。
他一间一间的看着,一直走到医生办公室,医生在写医嘱,见他进来,笑了笑,“坐下说。”
秦怀鸿没有坐,“我想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医生诧异的抬眼看他,又笑,“我们主任正在研究你的病情,会给出一个最好的治疗方案,你不用担心。”
“医生,我没有太太,儿子也来不了,请你告诉我实情,我还有很多事需要安排。”
医生沉默了一下,起身扶他坐下来,“照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是肝癌三期。”
“能活多久?”
“如果没有转移,经过放化疗,使用靶向药物,应该是可以控制一段时间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明天早上还要做两个检查,到时候主任会亲自跟你谈。”
秦怀鸿点了点头,起身走了,从走廊穿过的时候,他没有再看房间里的病人,而是加快步子回到了走廊尽头的vip病房。
他在床边坐下来,呆呆的望着窗外,天气越来越热,阳光照在屋子里一片温暖,他在阳光里枯坐着,看着那点光一寸一寸从他身上褪下去,就像是他的生命,一点一点在倒退,没来由的涌起一阵悲凉。
这种悲观并非是今天才开始,当那个偌大的家只剩下他自己,每日里与影子相伴时,他会静静的发一会儿呆,对往后的生活充满了茫然,仿佛有某种不可控的力量把他推到了现在的局面,他不知道为什么人到晚年,却是这样一番景象?xǐυmь.℃òm
小儿子不认他,妻子离开了他,大儿子这几年也越来越不像话,他有钱有地位,跟所有步入老年的人一样,希望家庭和睦,人丁兴旺,就算蒋昱琛不认他,他还有秦哲羽,大儿子从小听话懂事,如果勤勤恳恳的做事,将来接手蓝羽,再成个家,生两个孩子,这个家也就圆满了。
可为什么离他的设想,越来越远了……
他坐在夕阳里,想了许多,直到天色暗下来,护士给他打来了饭菜,他没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生了病就要治,他不忌医,给公司几个高层打了电话,做了一些工作上的安排,把事情交待完,他想给秦哲羽打电话,看看他是不是已经问完话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算了。按照秦哲羽的性格,他从警局出来,应该会给他打电话报个平安,如果没有打电话,多半事情还没弄完。
第二天一早,护士便带他去做检查,公司里也来了人,在一边陪着。秦怀鸿并不喜欢有人在边上守着,说了几句话,把人打发走了,他还没到要人护理的地步。
科室的主任是位老教授,到他病房里谈话,无非是要他放宽心,有病就好好治疗,配合医生,保持乐观的心态,对病情是有利的,又说了一些病灶上的事,他听不太懂,但是知道癌症三期就是晚期,已经过了动手术的时机,只能保守治疗,能拖多久,全靠造化。
老教授走后,他终于意识到,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未知的倒计时,不知道哪天早上就醒不过来了。但是要安排的事情太多,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仍是坐着发呆,看着日升日落,又一天过去了。
他吃不惯医院的饭菜,让家里的佣人每天做了送到医院来,又问秦哲羽回来过没有?佣人说没有,他也就不问了,秦哲羽已经很久不在家里住了,他有自己的公寓,自从蒋雪纯走后,父子俩见面的次数也少了。
还是放心不下,给秦哲羽打了电话,响了许久那头才接起来,声音含糊带着睡意,秦怀鸿有些不悦,“都几点了,还在睡?”
秦哲羽闭着眼睛接电话,“昨晚喝多了。”
“警察那里没事了?”
“能有什么事?”秦哲羽笑了一下,“问了几句话就让我走了。”
秦怀鸿忍着火,“出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没事,有什么好说的,”秦哲羽满不在乎的说,“你担心什么?”
“庄柯明的事,怎么扯上你了?”
“肯定是蒋昱琛说的呗,”秦哲羽撑着靠在床头,“他就是不想让我好过。”
秦怀鸿想告诉他,自己在医院里,不知怎么又没说,默默的把电话挂了。
他突然想起那次蒋雪纯来找他,俩人吵了几句,临走时,她说,会看到他们父子俩的下场,现在这话似乎印证了,他命不久矣,秦哲羽也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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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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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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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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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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