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瑶乘着雨幕回到家中,饶是撑着伞,身上也落了雨水。
她带着一身寒意走进屋里,乐清帮她倒了杯姜丝可乐,乐瑶看了看说:“不喝了,过不久有演唱会,我要保持身材。”
乐清想了想说:“那我帮你煮姜汤吧。”
乐瑶点点头,转身进屋去换衣服了。
新换的公寓比较大,有个大客厅,两个卧室,厨房也很大,乐瑶在卧室里换衣服,乐清便在厨房帮她煮姜汤。
乐瑶换衣服有点慢,乐清姜汤都煮完好久快凉了,也不见她出来。
他有些担心,走过去敲门问:“瑶瑶?还没换好衣服吗?”
屋子里半晌才响起一个声音:“嗯。”有些敷衍意味,“放着吧哥,我一会自己出去喝,你去工作吧。”
乐清最近下班回家总会工作一会,他听乐瑶声音好似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很担心,可他作为哥哥,不是姐姐,有些话并不方便说,犹豫半晌,还是决定不逼她了,转身离开。
房间外面安静下来后,乐瑶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坐在床边,其实早就换好了衣服,只是一直不想出去。
她垂着头,看着床上包装精美的礼盒,看了很久,才伸手打开了。
这是她原本打算送给温漾的生日礼物。
如果不是他们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现在应该已经在他手上了。
不知为何,乐瑶忽然想起温漾说过,他小时候有次过生日,很想让温柔陪他,等了好久好久,等到绝望也没等到任何回应。他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再对未来抱有任何期待的,也不知今夜的生日会不会让他想起不好的事。
应该不会的,以他现在的尊崇地位,别人巴结他还来不及,怎么还会伤害他呢。
哪怕是他母亲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所以她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这份礼物……
精致的礼盒里躺着一支流光溢彩的鸢尾钻石胸针,设计很别致,虽然是花的造型却一点都不女气。这是乐瑶特地找人定制的,用来搭配温漾的西装再合适不过。
为什么是鸢尾呢?鸢尾的属名iris在希腊语里是彩虹的意思,因着这个它在音译后有个俗称,叫做“爱丽丝”。
爱丽丝是希腊神话中的彩虹女神,她是神明与凡尘的使者,希腊人把鸢尾花称为彩虹之花,因为它就像彩虹一样灿烂绚丽,高挂天空,美丽而遥远。
它就像乐瑶心里的温漾一样,犹如雨过天晴后美丽虚幻的天虹,真真假假,美好得让她沉醉,也冰冷得让她心灰意懒。
这段时间在人前她总是很冷淡沉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没人的时候她也会很伤心。
到底是自己那么爱过的一个人,有这样一个结果,又怎么会不难过呢。
也不是没有屈辱地想过回头,但她控制着自己,强忍着不动声色,什么都不做。
今天听见赵彤转告的向云的话,她大约知道他可能不会继续他的计划了。
他不会和别的女人联系,不会和别的女人订婚或者结婚。
但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了。
仿若她做的一切都只是为别人做嫁衣裳,只等下一个他喜欢的人出现,就可以将她玉石俱焚才教会他的一切肆意享用。
那种自己努力许久被其他人坐享其成的感觉,实在是太差劲了。
乐瑶从不是个大方的人。
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
但她又能做什么呢。
只能认命罢了。
她是绝对不会再回头了。
“狗东西还挺难忘。”乐瑶拿起盒子里的胸针,这胸针花了她不少钱,毕竟是用来送给温漾的,他那种男人身边的东西都昂贵不凡,她总不能拿廉价的礼物玷污了他,可现在,这钱明摆着就要打水漂了。
她不会把胸针送给别人,但也不想留着碍眼,于是她想将它丢到垃圾桶里,眼不见为净。
也就在她举起手要丢的那一刻,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瑶瑶,你出来一下。”乐清的声音有些严肃,“来客人了。”
乐瑶愣了愣:“什么?”她站起身开门,“来客人了?这个时间?是谁?”
他们的新住址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兄妹俩也没什么朋友,乐瑶唯一能想到的就一个。
“是师兄回国了?不对啊,他不是还有半年多才能回来吗?”乐瑶有些疑惑地问。
乐清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压低声音说:“不是之然,是……”他抿了抿唇,“你自己出去看看吧,我不太确定该如何介绍他。”
乐瑶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会是谁,虽然觉得很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去猜是他。
“我不去,你让他走吧。”她下意识拒绝,想要关门回房间,但被乐清拦住。
“不管怎么说还是去看看吧。”乐清声音谨慎,“他看起来不太好,我担心会出事。”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似乎不出去,如果对方离开后真的出事,就怪他们兄妹俩了。
乐瑶还是不想动,但被乐清强拉着出去了。
倒不是要逼迫唯一的妹妹,而是……他其实看得出来,乐瑶还是想见对方的。
于是乐瑶便被乐清拉着走到了门口,门外的人并没进来,站在走廊里背对着门内,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安静而清冷。
他一身黑色,在光线不算太明亮的走廊里身影弧度有些恍惚,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听到脚步声他才缓缓转过身,然后乐瑶就看见了一张苍白瘦削的脸。
是温漾。
她猜到了,觉得可能,又觉得不可能。
现在直面他,一切猜测褪去后,是对他此刻状态的惊诧。
他看上去疲惫,但依然十分英俊。他瘦了不少,脸颊苍白,唇瓣嫣红,黑发黑眸,好看得有些病态。他静静看着门内的她和乐清,唇角含笑,秀致端华。
乐瑶怔了怔,回望着他保持沉默,最后是乐清打破了僵局。
“温先生,瑶瑶还得休息,您有什么事就长话短说吧。”xǐυmь.℃òm
温漾既然不主动进来,乐清也不主动邀请他进来,只提醒他别再沉默。
温漾看了一眼乐清,又将目光转到乐瑶身上,她看起来很好,眉目依旧纯稚漂亮,除了眼睛有些发红之外,气色也非常好。
她穿着居家服,看起来舒适随意,和他的单薄寒冷一点都不一样。
温漾偏头看了看周围,走廊里有些冷,开着门会有冷风吹进屋里,他也没打算进去,那么老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时间长了,乐瑶吹了风会感冒也说不定。
想到这些,温漾淡淡地笑了一声,轻声道:“没什么事。”他最后看了一眼乐瑶,对乐清说,“我只是来看看,打扰了,告辞。”
他什么也没说,或者他真的是没什么好说的,单纯只是来看看。
他和乐清道别后便转身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电梯口,乐瑶注视着他离开,心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就这么走了?”乐清还以为他是来挽回自己妹妹的,可他什么都没说,看了一眼就走了,一身衣裳湿了一半,这真的不是在自虐吗?
乐瑶没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再也没打开过门。
坐在房间里,手里紧紧攥着还没来得及丢掉的鸢尾花,乐瑶长叹一声,抬手捂住眼睛,有些疲惫地仰躺到了床上。
乐清不了解温漾,所以他不知道温漾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但乐瑶知道。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不敢说完全了解那个复杂的男人,但稍微的了解还是有的。
他今天来这里,恐怕是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想在这个时候看她一眼,除此之外,怕是没有任何其他想法的。
若是他真来纠缠不清,乐瑶可能还会烦恼纠结,但他没那么做,只是安静地看了她一眼,甚至都没和她说话便走了,这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最是扰人心烦。
不能再被他欺骗,不要再回想他瘦削的模样,也不要再记起他看她那个复杂沉暗的眼神。
就把他打包丢进脑子里的垃圾桶,再也不要捡回来。
这天之后,乐瑶很久没有温漾的消息,她唯一知道的和他有关的,可能就是公司内部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
关樾一个人连轴转忙不开,开始有董事介入公司管理,而董事长温老爷子亲自在先成娱乐大厦出现过,那个时候乐瑶恰好也在。
她甚至还和对方碰了个面,就在前往会议室的走廊里。
温老爷子她是见过的,她对这个沉默寡言的掌权者印象深刻。
当时乐瑶身边跟着许多人,赵彤和小诺就不用说了,其他工作人员更多,一大帮人正商量着什么,一会要在会议上说。演唱会在即,他们要忙得太多了。
温老爷子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乐瑶其实很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一层都是艺人的办公室,他来这儿干什么?
后来乐瑶和对方简单打过招呼擦肩而过的时候,稍微有些明白过来了。
他恐怕是特地来看她一眼的。
可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让她走了,乐瑶忍不住回头看向对方的背影,他身后跟着不少保镖和助理,没回头看她,就好像他的目的本不是见她一样。
这之后直到十二月,好像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乐瑶在十二月的第一天举办了她的小型演唱会,演唱会门票并不贵,地点就在江城体育馆。本来也没打算能卖出满场的票,但预售票被抢空之后,团队立刻将体育馆的全部座位开放了。
这天晚上,乐瑶第一次以歌手的身份站在了演唱会的舞台上。
她穿着闪闪发光的白色鱼尾连衣裙,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昳丽的面容带笑望着黑暗中整齐划一的荧光棒,嘴角始终温暖地扬起。
她很开心。
小时候无数次梦想的一幕在今夜实现了,她是真的很开心。
她面前摆着话筒架,稍微调整了一下高度,她握住话筒,唱今夜的第一首歌。
她不知道的是,台下密集的人群之中,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坐着她近一个月未见的旧情人。
温漾戴着黑色的口罩和银边眼镜,安安静静地坐在一群尖叫高喊的粉丝之中。
他头发散乱,刘海偏长,不朝后梳理的时候会遮住大部分眉眼。
他的位置不靠前也不靠后,就在中间,前后左右坐的都是保镖和自己人,舞台上的人就是有千里眼也看不见他。
他静静听着她唱歌,看着大屏幕上她认真快活的模样,口罩下的嘴角轻轻挑了挑。
很美。他觉得那个画面真的很美。
他见过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女明星,也不是没有比乐瑶年轻漂亮的。
这段时间很多闻风而来的人,有意无意带了不少漂亮姑娘给他看,他过往一眼都不会多瞧,这次勉强自己看了几眼,却发现还是不行。
谁也比不上乐瑶,比她漂亮的没她可爱,比她可爱的没她漂亮,比她可爱漂亮的,没她知情识趣。
说到底他还是爱她。
爱她有点辛苦,但他还是剪不断。
他默默坐在舞台下听她的演唱会,整场演唱会一个半小时,她唱了很多歌,演唱会嘉宾是沈斯奇,在他登台的时候,现场热烈程度达到了巅峰。
温漾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和乐瑶亲密互动的青年,不愧是先成的艺人,长相和才艺都无可挑剔,与乐瑶配合得也天衣无缝。
他们看起来那么默契,似乎整日待在一起一样。
其实也差不多,演唱会开始前一周,沈斯奇就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专门陪着她彩排训练。
他有开演唱会的经验,又比较关心乐瑶,就连要做嘉宾都是主动微信联系的,他打着前辈的名号和她纠缠在一起,存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温漾始终安安静静,不语不动地直视前方。
他听着乐瑶唱了一首又一首歌,但没有他一直想听的那首《夜晚小记》。
那首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的歌,似乎被她彻底忘记了。
温漾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他好像还是可以接受这个的,好像没那么难过。
但在演唱会最后,乐瑶对歌迷说她要唱一首新歌,一首刚刚写的还没给任何人听过的歌时,他愣住了。
舞台上,乐瑶坐在钢琴前,手指放在黑白琴键上,一身裸色轻纱长裙,对着话筒笑靥如花道:“希望大家喜欢这首歌。”
温漾目光凝在舞台上的姑娘身上,看着她弹奏钢琴,听着旋律响起,脑子里仿佛炸开了烟花,乱七八糟,没有一个章程。
他耳边似乎只剩下乐瑶好听的声音唱出的唱词。
“我所有的爱,毫无保留,全都给了他。”
“我不愿看他在黑暗里挣扎,连最后的快乐都仅剩不下。”
“为他布满朝霞,为绚烂如花,直到梦醒过来,发现要改变浇灌一朵无根的花,让他朝阳而生,实在自顾不暇。”
“看到最后的他,才明白,坏人原来也可以那样无瑕。”
这首歌叫《无瑕》。
无瑕,意思是没有瑕疵,没有缺点,没有污点。
它在乐瑶的概念里既是正意也是反意。
温漾的模样如珠如玉,无瑕俊美。
他为她编织的那几个月美好的感情,如他的模样般令人回味不已。
温漾的心,同样也千疮百孔,凛冽寒冷。
他让他们那样美好的感情,永葬荒墟,不堪提及。
他是无瑕的。
他也是最肮脏的。
舞台之上,女孩唱的认真。
舞台之下,温漾坐在位置上,在一片黑暗之中,独吞絮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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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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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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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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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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