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被扣押的日子里,慕容霆虽然消息闭塞几乎什么都无法探听到,但是猜也猜得出瑾地必然要出大事。
后来被放出来时听对方说了几句,当时他并不相信,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六弟他真的没了,这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若是当初他谨慎一些,稍微查清楚再做决定,就不会轻易中了别人的圈套;若他不中计,他的好兄弟应该不会这么轻易被人算计而丧命。此刻慕容霆满脑子都塞满了慕容彻的音容笑貌,一颗心仿佛被凌迟似的痛到几近麻木。
林将军可不管他难受不难受,把晋城的局势一股脑儿详细给他说完,然后冷眼坐在一旁再不开口。
难受了好半天,慕容霆才缓过劲来,想起身边的林将军。
“二......娇艳,她这些年还好吧?”他低声问道。
“托你的福,我女儿现在过得很好,离开了你,她重新嫁了个好人家,两年前跟着丈夫去南洋做生意了,前两个月还捎信回来,说在那边过得挺好,除了......”
林将军重重叹了口气继续道:
“除了每回来信都问一声樾儿怎么样了。她还是放不下留在这边的骨肉,说起来,我跟她娘也几年没见过樾儿这孩子,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长得怎么样了?”琇書蛧
林将军伤感的一席话说得慕容霆面颊发烫,虽然当初是林娇燕自己主动离去,这么多年他自己也从没有想过,让儿子去他外祖家看看,现在林将军这么一说,慕容霆才觉得有些事情确实是自己疏忽了。”
思量了半天,慕容霆终于下定决心,他开口说道:
“等回到茉城,我就让人把樾儿送去林家,以后,就让樾儿长期留在二老身边,我有空会去看他。等他长大成人,再由他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回到我身边。”
慕容霆说这话倒不是做假,那是他的儿子,不论在哪里长大这一点总是变不了的。
林将军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问道:“当真?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反悔。”
林将军膝下一子一女,长子早年不幸死在战场上,儿媳只生了两个孙女出来,女儿当初从慕容家离开时却没有带外孙回家,这一点让林将军很是无奈跟伤怀,现在听慕容霆自己说出把樾儿送回他们身边的话,自然是惊喜万分。
慕容霆点点头,自己欠下的债,就让樾儿替他还了吧,想到林家老两口当初对樾儿的喜爱,他自然很放心把儿子送过去让他们养着,也算是给二老的晚年一个安慰。
得了慕容霆这个承诺,林将军一路板着的冷脸总算有了些许回温,既然如此,他打算过几日自己亲自去一趟茉城,把日思夜想的外孙子尽快接回来,免得这小子到时候再反悔。
慕容霆的平安归来,如一剂强心剂让瑾军上下人心安定了不少,他匆匆赶回瑾帅官邸,慕容彻已经下葬,只是满府刺眼的白色依然让人禁不住唏嘘。
他见到的就是满目的白色,庭院里,廊庑下,甚至四处悬挂的灯笼都白成一片。
一路走进去,他先看见守在瑾帅床前的婶母和少夫人林若烟,两个女人一个失却了儿子,一个失去了丈夫,瞬间如被时光抽走了半生韶华,皆是满脸哀容,神色俱疲。
“婶母,弟妹,你们不要太难过了,注意保重身体。”慕容霆不会劝解人,他艰涩地开口说了一句,便也说不下去了。
林若烟见他进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堂兄你终于回来了,爹刚才还念叨你。”
说罢示意他往里面走。
林若烟让开几步,慕容霆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瑾帅。
见他进来,面色枯黄的瑾帅努力长大浑浊的眼神看过来,想要张口说什么却听不见声,一双枯瘦的胳膊无力地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慕容霆急忙上前扶着他半靠在床头躺好,叔侄两人都是感慨万千。
林若烟见他们有话要说,挥手让伺候在一旁的下人也都退出去,自己也搀着婆婆走出去关上了门。
在瑾帅支持下慕容霆出面主持大局,使出强硬的铁血手段很快稳定了瑾地的局势,等收拾完残局一切尘埃落定后,慕容霆等不及跟大家一起庆祝,便跟瑾帅告辞想要赶回茉城去。
这么久没有回去心里自然惦念的紧,还有丫头,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想起当初分开的那一刻,慕容霆的心就揪成一团,恨不能立刻见到他的丫头。
“督军,小飞罪该万死!”
慕容霆还没有来得及下令返回茉城,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小飞突然跪在他面前,吞吞吐吐说了实话。
慕容霆这才知道,他的丫头竟然没有回到茉城,而是被这小子藏到了方灏尘的身边!他气得他差点拔枪崩了眼前这该死的东西。
“我当初是怎么吩咐你的?你竟然把她一个人能丢在外边,自己跑回来找死吗?”
路枫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督军手下留情,小飞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他当时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呀!”
路枫一开口,在场的所有下属都替小飞求情。
慕容霆见此情景更是火冒三丈:“感情你们都知道,就他妈瞒了我一个!你们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督军?”
任慕容霆怎么骂,所有的人咬牙一声不吭,当初他们一回到晋城,慕容霆忙于政事无暇顾及旁的。
后来小飞跟着部队过来,慕容霆见到他就问起臻兮的情况,小飞按照岳野等人之前交代的,只说四夫人好好地在臻园等他回去。
慕容霆当时闻言高兴地夸了小飞一顿,扬言等回去了一定好好奖赏他们,现在大局已定,他们才敢跟督军说出实情,督军就算再震怒也得先想着把四夫人接回来吧?
淮地方灏尘的小公馆里,方灏尘带着臻兮在花园一处向阳的草坪上正欢快地忙碌着,两人蹲在地上一起给小兔子建家园。当然主要是方灏尘动手,臻兮负责把地上码好的木条,钉子之类的家什一一递给他。
“阿哥,你真厉害,什么都会做。”
臻兮看着面前结实阔气的兔子窝,又看看旁边笼子里的一窝小兔子,双眼亮晶晶地似能溢出光彩。
方灏尘愉悦地冲她眨眨眼说道:
“那是当然,从小到大,阿哥给你做了多少小玩意儿了?这点子活计难不倒我。马上就好了,你要不要再想想,一会儿咱们这个兔子窝涂上什么颜色的油漆呢?”
这段日子方灏尘在家“闭门思过”,所有的时间跟心思都花在臻兮身上。他把两人从小到大的过往经历一点一点将给她听,一直讲到两人如何失散,再后来的事情方灏尘不敢讲下去,怕臻兮接受不了,就含糊带过。
好在臻兮并没有怀疑,很容易就相信了他们失散以后,她被将军捡到,后来就嫁给将军了,而且很大度地原谅了阿哥把她弄丢的事情。
这让方灏尘松了一口气,又揪起一颗心。臻兮对他们小时候的事情很感兴趣,几乎天天缠着让他多讲几个小时候的故事,方灏尘恍惚觉得他们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快乐无忧的时光。
他不知道的是,臻兮对他讲的故事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脑子里时而会闪现出故事里的画面,甚至有一次在梦里还梦到过,这一切让臻兮如陷入云里雾里,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梦。由于稀里糊涂的,臻兮干脆闭上嘴巴没有告诉过方灏尘。
慕容霆这次是大张旗鼓带着人马赶到淮地,他的突然到来立时惊动了淮地军方,在谢督军的亲自陪同下,一群人出现在方公馆的花园里。
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一对年轻男女蹲在地上,头碰着头亲热地携手忙碌手里的活计,冬日的夕阳斜照在他们身上散发出淡淡金芒,一切显得岁月静好。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出声,慕容霆忍不住心里一紧。
“丫头!”
慕容霆出声喊道。
正低头专心递东西的臻兮听到声音浑身一颤,片刻抬起头,就看见慕容霆竟然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臻兮有些不敢相信,她眨了眨眼睛再望过去,还在那里,这次他旁边还有很多人。
臻兮忽然鼻子一酸,嘴巴瘪了瘪,她站起来向他走过去,走了几步干脆跑起来。慕容霆大步迎上前去。
当两个人终于走近,臻兮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扑上去举起拳头一下下砸向对方结实的胸膛,嘴里含糊不清地哭喊到:
“你怎么才来......有本事.....你别捡......呜呜呜......”
臻兮始终认为自己是被他扔掉的,憋了这么长时间的委屈,再见到慕容霆的这一刻终于可以尽情宣泄,臻兮毫不顾忌大哭起来。
慕容霆早忍不住一把将人紧紧抱进怀里,在她耳边喃喃道:“对不起,丫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来接你了。”
方灏尘接到他们要过来的电话,他并没有告诉臻兮,只是让全叔在门口等着,自己则依旧带着臻兮来到花园。昨天他们已经开始给小兔子建家园做好了准备工作,今天自然是要做完的。
看到臻兮跑过去,方灏尘只是略顿了顿,没有抬头就继续自己手里的活计,眼看着快要完工了,兮儿一定非常喜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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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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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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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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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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