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肖天一下子没追上,返身回来,死鱼似的眼睛盯着手足无措的童洛明,“你们对先生说了什么?”
新西兰的开馆十周年庆典是早就定好的行程,肖天跟随谢知这么多年,极少看他这样行色匆匆地更改行程。
要死要死,肖天可是在地下拳击场呆过的,浑身萦绕着煞气,平时收着压着瞧不出来,现在冷不丁地逼近,眼神冷飕飕的,童洛明感觉浑身汗毛都起来了。
他觉得自己更冤了:“我只是把和颜小姐有关的事情告诉了夫人他们,你也知道,谢家雇佣我们的原因,我一直都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肖天冷冷道:“你是在自保。”
童洛明不接这个锅,表情逐渐严肃:“颜小姐如果不是谢家认可的人,爷他再坚持也无济于事,我作为他的私人助理,得对未来形势作出判断,及时止损,免得以后爷会伤神伤心。”
肖天嗤之以鼻:“那你可真够尽职尽责的。”
两人身高相当,但肖天常年健身,体型更加健硕,童洛明和他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被冷冰冰地盯着,气都有点喘不过来。
他举起双手,坦诚道:“好,我承认,这件事我做得不地道,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定时炸弹不排查,等她爆炸了就来不及了。”
“颜小姐就算是定时炸弹,先生也心甘情愿,这一点,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肖天今天的话格外多,并且字字句句都能戳人心窝,明明没有动手,童洛明还是感到被他狠狠打了一拳。
像是生怕童洛明忘了,肖天去车库重新开了辆车出来,经过他身边时,摇下车窗,面无表情地抛来一句:“老明,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有人说你是渣男了。”ωωω.χΙυΜЬ.Cǒm
“你——”
童洛明一口血险些吐出来,这点乌龙破事都过去多久了!也要故意拿出来刺激他!到底还有没有点同事情同事爱了!
厚重的金属大门吱吱呀呀地关上,落了锁后,庭院里只有花香树影,周遭的寂静让童洛明得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肖天讥诮的话,成功勾起了一桩往事,一桩现在听上去都有些可笑的往事。
可实际上,谁也不知道童洛明在那段往事里是真正用了情的。
算了,说再多也不如做得多,童洛明悲悲戚戚地叹了口气,重振精神准备再去开辆车出来,一转身,才发现秦韵不知何时立在他身后,童洛明急忙低下头:“夫人。”
秦韵抬手戳他的额头,笑骂:“你呀,年纪比小知大,但就是没有小知稳重,他一个眼神,你就全给露馅儿了。”
童洛明羞愧:“是我太吃里扒外了。”
“没那么严重,小知是个拎得清的人,就算怪也怪不到你头上。这件事到此为止吧,说到底也是我们谢家的家事,不能让你天天当恶人。”
“夫人,我……”童洛明张了张嘴,秦韵已经不想多说,径直去花圃里修剪花枝了。
童洛明没再打扰,将车开出庄园,思绪慢慢飘远。
撇开后来的那些变故,童洛明其实不是没有喜欢过人,也正是因为喜欢过,还喜欢错了,才知道一段感情在最应该掐灭的时候如果任由它继续发展下去,到头来,受伤的还会是自己。
而他敬重谢知,不仅是下级对上级的敬重,更是因为当年他走投无路,被社会性死亡得几欲羞愤自杀的时候,是谢家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不希望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有一天会降临到谢知身上,哪怕成了一个两面三刀的恶人,也在所不惜。
“嘭——”
车后被狠狠撞了一下,车头歪向一边,童洛明紧急之下踩住了刹车,才没有撞到栏杆,他火气蹭的上来,才要出去问个究竟,后车上下来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刚才还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女人。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急事,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童洛明呆滞的目光先是落在名片上。
上面写着几行字——
d.h集团市场部经理,付晓。
慢慢的,童洛明移开眼神,从半开的车窗向往看,和女人惊讶的视线对上时,竟然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谢知特意没让他跟去新西兰,她却回了国。
真糟糕,他那不堪回首的往事,突然就摆在了面前。
提醒着他那愚蠢的过去。
“唉,肖天那话提醒了我。”
花圃里,秦韵剪下一枝开得正好的木芙蓉,突然若有所思抬起头,对着满院子的鲜花自言自语,“要是我们因为绯绯可能是命不长久的孩子,就把她拒之门外,是不是显得小知太渣男了?”
“那种渣男,不打死他难道要留着过年吗?”
唐城东郊的半山公寓前,赵尤里身穿黑色长款羽绒服,头戴同品牌的灰色鸭舌帽,苍白的脸掩在帽檐下,只看得见消瘦可怜的下颌,以及那抿得倔强的唇线。
她一直没有抬头,只有屈丹丹知道,这样的赵尤里一点都没有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坚强,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决绝的路。
屈丹丹一阵心酸,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认识的赵尤里始终没有变,明朗大方,爱笑爱闹,顺风顺水的生活造就了她黑白分明的性子,所以,爱的时候她就会用力地爱,现在恨了,也是在用力地恨。
可那是齐家啊,光凭她们两个弱女子,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她当初就是喝死在酒桌上,也不会让齐宥鸣替尤里挡酒的,齐宥鸣没有现身帮尤里解围,就没有后面一系列的爱恨情仇了。
然而人生就是一条无法后退的路,一切都没有重新来过的可能了。
只是在此之前,屈丹丹还天真地以为,赵尤里是会幸福的,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幸福就像彩色的泡泡,只短短不到五年,就碎得只剩下满地狼藉。
屈丹丹还记得,当初赵尤里结婚并没有邀请圈内的艺人媒体,只给她和星辉的高层发了邀请函。
整个婚礼现场,梦幻美好得仿佛童话世界,屈丹丹那时候站在付凯身边,满脸憧憬地感慨:“希望我的白马王子也能早早出现。”
付凯不屑一顾地抽了支烟,朝她吐了个呛人的烟圈:“看到没?该散还是要散。”
“付总!你真是、真是……”屈丹丹气得双颊鼓鼓。
付凯笑得邪气:“真是什么?”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
事到如今,屈丹丹忽然就明白付凯在嘲笑什么了,也知道童话为什么永远只在王子和公主结婚时就结局了,或许,是因为婚姻极少是梦幻美好的,该散还是要散。
只不过,散成赵尤里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屈丹丹一边小心翼翼地扶住赵尤里,一边忍不住小声问道:“可是,万一齐宥鸣真的死了呢?尤里,你会不会坐牢啊?”
赵尤里明显身体僵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下意识摸了摸头发,才想起引以为豪的柔顺长发,早在怀孕第一周就剪成了齐耳短发。
此时山风徐徐,发尾擦过颈项,赵尤里心中蓦然抽疼,随手把帽子往下压,也盖住了一颗疲惫不堪的心。
“齐宥鸣最好是死了,不然我一定会回去再捅他一刀!”
合作了将近十年,屈丹丹最清楚赵尤里的性格了,这是一个越在乎什么,越要表现得浑不在意的人,从发现丈夫出轨,到怒火攻心提刀伤人,再到被齐家软禁监视,又费劲心力逃出牢笼……这短短半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哪里是轻描淡写的“渣男”两个字就可以一笔带过的?
屈丹丹叹了口气,帮她把羽绒服的帽子从后背提起,盖在鸭舌帽上面:“尤里,医生说你要多休息的,我们先把身体养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好吗?”
“丹丹,我休息得够久了,再休息下去就没有以后了。”赵尤里面色凄凉,意有所指地扯了扯唇角,将提包丢在冰冷的地上,转身坐了上去。
深秋的山林,气温比山下低得多,屈丹丹搓了搓手臂,也学着赵尤里的样子,捡了两片叶子放在台阶上,抱着膝盖坐下,小腿肚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她是个典型的宅女,爬山是她最讨厌的事情之一,也是担心赵尤里做傻事,才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赵尤里过意不去,摸摸屈丹丹的脑袋:“抱歉,又让你担心了。”
她一周前才做完人流手术,身体受损严重,幸好早年经常锻炼,底子还在,只在屈丹丹的出租房里躺了两天,就催着屈丹丹带她逃亡,两人没有走正规的购票渠道,而是坐黑车一路从海城开往附近的四五个城市,最后抵达了唐城。
屈丹丹重重点头:“我没事的,你也一定会没事的。”
忍了这么久,听到屈丹丹的话,赵尤里的眼眶还是红了。
屈丹丹心疼极了,轻轻抱住她:“哭出来吧,尤里,这里没人,你哭出来吧。”
事实上,赵尤里早就心力交瘁了,正如屈丹丹所说,这里没有人,她是不是可以悄悄地放纵一下了?
赵尤里咬着唇,终于还是哭出来了:“那个渣男……呜呜……丹丹……为什么我要爱上那个渣男……”
“呜呜,尤里,你要坚强,呜呜,你还有我啊……”
“丹丹,我只有你了,我真的只有你了……”
情绪上来谁也收不住,两人抱在一起,越哭越大声,凄惨到简直是要把这座山都给哭塌了。
颜绯刚从天水苑回来,就看到自家门口坐着两个哭得稀里哗啦的人,她好整以暇地抄起爽说,笑容明艳动人:“两位,需要提供纸巾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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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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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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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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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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