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知在生气。
十分钟前,daman利用消音爆破将石油工厂地下室的墙面凿穿,成功救出了被注射了安眠药的白澄,随后在警方的配合掩护下,一举捣毁对方的据点,抓获了除邱黄龙和陈百万之外的剩余人等。
至于逃走的那两个,是谢知特意留给杜良使用的。
f组纵横意大利多年,势力遍布全球,这几年转头白路盈利,涉猎的各类经营产业链虽然还没有呈现繁茂之势,却因为难改恶劣黑暗的手段,圈住了不少稳定的上游供应商,徘徊在国际法的边缘,是他们能源源不断聚敛财富的手段之一。
但这样畸形的生长趋势,往往也会伴随着巨大的反噬,一旦底下有不懂事的手脚没做干净,就会很容易被一窝端走。
晚年的frank一直致力于将f组的盈利范围控制在法律界限内,是以对社会形象不错的杜良极是看重,这也导致那些倾向于旧模式暴利经营的组员,将保守固本的杜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当然,耽于算计的他们并不会直接向杜良下手,他们会把像邱黄龙这样头脑简单又性格冲动的人推出来,让他充当马前卒。
那么,这个对他们而言无关紧要的马前卒,一旦落到杜良手里,就又可以反手成为在frank面前告他们一状的有力证据,前提是,frank的身体还能支撑得了出面主理这件事。
所以,谢知首先让钱墨这个医学鬼才去往罗马,将frank的病情稳住,而邱黄龙和陈百万能逃脱成功也是高迁在谢知的授意下故意放水了,为的是避开洛杉矶警方的视线,由杜良带他们回罗马。
至此,部署两天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从头到尾,谢知都不曾露面。
坐山观虎斗,是谢知的做事风格,也是做事原则。
他是谢家人,在为谢家铺路的过程中,从不会将谢家拖进泥泽。
“腰上肿了一大块,现在吃了药睡着了,早知道就不让她下车玩了,她说既然是专门来拦她的,就让她自己来解决,不想给三爷增加负担……”
“我也是没想到颜小姐这么能干,还这么能忍,那么大面积的伤,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给踢的,是我都要疼死了,颜小姐居然一声没吭……”
童洛明听着肖地在电话里哭诉,越听心越凉,原以为今晚万无一失,没想到居然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好死不死地一口就咬住了三爷最在意的人。
说到最后,肖地哭得超大声:“老明,三爷是不是会宰了我?”
“是。”童洛明眼也不眨地往他心上狠插了一刀。
肖地嚎啕垂泪,挂了电话就去了厨房,选来选去,选了一块最硬最有诚意的砧板,到门口好好跪着赎罪。
死寂的车内,童洛明摩挲着发热的手机,念及共事情谊,小心翼翼地把肖地的话稍微美化了一下再传达,却见谢知的脸色愈发沉抑。
童洛明想,邱黄龙和陈百万如果不付出点代价,三爷今晚是不会就此收手了。
他没敢继续往下说,竖着耳朵等待吩咐。
煎熬了好半晌,谢知温润的嗓音缓缓响起:“联系杜良。”xǐυmь.℃òm
童洛明长舒了口气,飞快把接通的电话递过去。
“老谢?”
“在哪儿?”
“候机了,预计后天凌晨到。”能兵不血刃地把这次的事情按死在摇篮里,杜良很是敬佩谢知的先见之明,说话少了不正经的调侃,虚心求教道,“一小时后登机,你还有什么交代?或者告诉我到时候应该怎么卖惨比较好?”
谢知眼底静然:“这一点你不用担心,frank会为你主持公道的,因为你做了他最想看到的事情。”
杜良摸摸鼻子,苦笑:“的确如此。”
他发现,似乎谢知比他更了解frank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接班人。
如果以暴制暴,说明杜良与邱黄龙以及邱黄龙背后的人并没有两样,偏偏在谢知的巧妙介入之下,杜良采取了最温和的方式,不仅没有把f组牵连下水,还带走了最容易暴露身份的两个罪魁祸首,可以说在frank那里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之后无论杜良是想在组内立威,还是打算全身而退,都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前者,他有frank撑腰,后者,他有法律撑腰。
在他为此一筹莫展的时候,谢知早就想好了万全之策。
杜良有时候会觉得,像谢知这样心思百转千回的男人,得亏是和他做朋友,要是做敌人,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庆幸之余,就听心思百转千回的男人问:“邱黄龙和陈百万抓到了么?”
杜良捞出一根烟,夹在手里过过瘾,朝不远处被前后挟持着准备过安检的两个人瞥了一眼:“在第一道埋伏线就被抓了,两兄弟谁也没比谁聪明多少,也就是这种智商才会被人当枪使。”
“留下陈百万。”
“可以。”
谢知和平常无二的温然声线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杜良却感到事情不大乐观,也不多问,直接派人将陈百万叫了回来。
反正这些人闹这么一通就是为了逼他出手夺权,带去意大利只是不想让frank被底下人说三到四,现在谢知愿意帮他处置掉一个,他乐得轻松。
“爷,怎么只留一个?”童洛明以为自己听错了,“那邱黄龙呢?”
开着车的肖天在这时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最难消受美人恩。”
童洛明猛然醒悟,立刻又往华兰园打了电话。
是了,邱黄龙也好,陈百万也罢,这些人和初来乍到的颜绯往日无仇,近日无怨,至于那些舆论报道早就被及时扑灭了,躲在暗处一心想着对付杜良的邱黄龙等人,不可能会那么快注意到颜绯。
唯有和姚锦夕关系密切的陈百万,才是最可能推波助澜,让邱黄龙对颜绯下手的人。
啧啧,这下好看了,陈百万不死也得扒层皮,而姚锦夕的好日子恐怕也要到头了。
童洛明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一晚上真是够忙的了,而导致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颜绯。
他恍惚回忆着,好像自从和颜小姐在一起之后,三爷的生活就变得格外丰富了,连带着他们这几个当下属的,也被迫成为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洛杉矶机场。
正悄悄给姚锦夕发消息的陈百万还沉浸在姚锦夕的甜言蜜语里,突然被一股大力拽出队伍,他啊了一声,吓得哆嗦,手机屏幕朝下摔碎了大半。
他慌慌张张地捡起来,聊天页面上,是姚锦夕欣喜而暧昧的回复。
——如果真的可以除掉颜绯,我就能好过多了。
——真的谢谢你,只有你一直在为我考虑,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发完最后一句,姚锦夕把手机扔到床上,快乐地转了个圈,哼着歌儿从衣柜里挑选心仪的衣服。
今晚有聚会,她还是要风风光光地出席,以此告诉所有人,谢知仍然是在乎她的,只要她一生病,谢知就不会忍心将她送走。
不然,自她醒来后,陆河怎么再也不提送她去墨尔本的事了?
保养极好的手指从一排排国际大牌上划过,姚锦夕脸上难掩自得。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当初借着学业之便,挑了最不起眼的陈百万,既是为了能把从前的那件事坐实,好在谢家面前蒙混过关,也是盘算着在偌大的洛杉矶要找个能随时征用的靠山。
那之后,陈百万对她掏心掏肺,确实帮了她不少,她却始终待他不冷不热,远远地吊着他。
今晚的惊喜来得太突然,她只要想到那个娇艳不可方物的女生从此不会再占据谢知的心,不会被谢家捧在手心里呵护,不会抢走她本就为数不多的关注,就毫不吝啬信手拈来的好听话,满屏都是她深情款款的袒露,让陈百万乐得找不着北,都忘了自己还是他人的案上鱼肉。
正打算换衣服,门被用力推开,姚锦夕惊叫着捂住胸口,死死瞪着不请自来的陆河:“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姚小姐,我是来通知您,专机已经准备好,给您半小时收拾行李。”
“专机?”姚锦夕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哪里?”
陆河还未说话,她回过神来,目光一闪,尖叫着摇头:“不!我不去墨尔本!”
陆河难得笑了笑:“不是去墨尔本。”
“我就知道……”姚锦夕面色一喜。
陆河不卑不亢地打断她:“这回是三爷指定的地方,他说南非洲的风光不错,您可以过去找找灵感,或许在音乐创作上有新的突破。”
“正好,那边也有您的不少故人。”
“故人?!”
难道……他一直知道?!
姚锦夕神色一瞬间收紧,呼吸骤然加重,不敢置信地往后退。
不可能!他要是知道,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她不信,谢知一定是在试探她!
姚锦夕心中震惊不已,脸上痴痴傻笑,过了会儿,又泫然欲泣地恳求:“陆河,你去告诉他,我什么都不知道,陈百万绑走颜绯也不是我指使的!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又哭又笑,形容狼狈,陆河没来由地相信,姚锦夕此时的疯癫不是装的。
这么多年来,支撑姚锦夕有恃无恐的筹码,就是南非发生的那件事了。
现在三爷要送她回去,已是再也不念及旧情了,这意味着属于姚锦夕的筹码彻底失效了。
陆河几乎是有些同情她了,这么愚蠢的女人,到底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他上前制住她:“姚小姐,该上路了,有些话说多了,百害而无一利。”
“你……”姚锦夕怎么会听不懂,正是因为听懂了,她眼里的光猝然暗了下来。
肖天将车速提了又提,原本近两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缩成了一个小时,等谢知抵达芳草居时,夜里的雾气仿佛知道男人心绪不佳,讨好地悬挂在园中的草木上,变作一颗颗晶莹的露水,折出点点星芒,映在男人漆黑的眸子里。
跪在砧板上差点儿睡着的肖地听见声音,一抬头,撞进这抹漆黑。
他一点儿也不含糊地重重磕了个头:“三爷,肖地失职。”
“下去吧,”出乎意料的,谢知并没有指责他,极轻的叹息从他的头顶传来,“与其说是你的失职,不如说是我的失信。”
屋里只点了一盏小灯,柔和的光晕笼在床头,把女孩乖巧的睡颜描摹成昏暗的油画,谢知在门口站了会儿,等身上冷气散去,才慢慢走近,坐在床边。
他先是垂眸静静看着她,随后俯身,忍耐虔诚地在她额头落下温柔的吻:“我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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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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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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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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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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