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湛脸色骤变,猛地推开颜绯往外冲。
颜绯被他这么一推,差点又要撞墙上,眼疾手快地撑着墙面站稳,心下觉得不安,也立即往夏若叶的房间跑去。
还没跑近,就看到尉迟湛抱着夏若叶出来,夏若叶脸色惨白,不停地问:“我会不会死?我会不会死?”
尉迟湛用一大把纸巾按住夏若叶鲜血直流的手腕,疯狂摇头:“不会!大小姐福大命大!”
“我就是想吓吓他,我没想死……他凭什么可以风风光光地东山再起,而我却永远无法再跳舞……我不甘心,我就是不想让他好受……可我不想死的……阿湛,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不会死的,大小姐不会死的!阿湛不会让你死的!”尉迟湛越吼越大声,把夏若叶的哽咽都给吼回去了。
颜绯定在原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倒吸一口凉气。
虚张声势地割腕了这么多次的人,这一次,居然他妈的成功了。
晚间的医院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感,护士推着医用推车经过,上面的仪器叮当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气味,让人的神经始终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尉迟湛一直坐立难安地在手术室门口来回徘徊,眼睛里布满血丝,拳头紧握的手背青筋暴起,挣扎了许久,他还是用夏若叶的手机给一个号码打了电话。
他知道,大小姐躲在山上的这几年,和全世界都断了联系,唯独这个号码的主人,是她删光了通讯录后,特意存上去的。
“嗯,在做缝合了,人是死不了,大概自己把自己吓到了,还没进手术室就晕过去了。”颜绯嚼着糖,站在窗边查看童洛明发来的资料,耳机里是宋晋那边吵吵嚷嚷的声音。
她皱眉:“小晋子你在哪里?怎么这么吵?”
“盛澜酒庄附近的ktv,薛家这小老弟非拉着我出来唱歌。”
颜绯撇撇嘴:“你们俩怎么开始称兄道弟了?”
“就昨晚,有人雇了打手要揍薛慕辰,我给帮了一把……”宋晋扯着嗓门大喊,颜绯觉得耳膜都要炸了。
“行了行了,你注意安全,我这边没什么事。”
挂了电话,颜绯一边等着手术结束,一边继续看资料。
童洛明做事未免有点过分细心了,谢知吩咐过后,他居然一口气把陆叙从出生到现在的信息都给整理出来了,颜绯耐着性子看到了第十页,陆叙也才长到十四岁。
等颜绯看到陆叙十六岁的照片时,手术室的灯灭了,夏若叶被推了出来。
“医生!大小姐怎么样了?!”尉迟湛一个健步冲上去,刚下手术台的医生被他这么一吓,差点摔倒在地。
随行的护士伸手拦住他:“家属注意情绪,病人手术很成功,等麻药过去就会醒了。”
“可是,她、她流了好多血……”尉迟湛慌得双手双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结结巴巴地说着话,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夏若叶,眼睛更红了。
“现在已经没事了,好好照顾她,以后会慢慢养回来的。”护士善解人意地安抚道,尉迟湛一个劲儿地点头:“会好的,大小姐会好起来的。”
看着一行人转去病房,颜绯正要跟上前,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这次是颜露打来的。
“绯绯……救我……”女人气若游丝,用残存的一点意志报出地址,“我在……永兆县……苏大勇的老家……”
电梯门叮地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迈出门,就在同一时间,另一扇电梯门刚刚合上,将女生冷锐肃杀的目光缓缓遮住。
“三爷,在这边。”童洛明带着谢知往夏若叶的病房走,手里的电话就没停过,“是,在中心医院,您别着急,已经救回来了……”
“没有通知陆家,您放心,夏小姐一醒来就第一时间告诉您。”
到了病房门口才结束通话,童洛明出了一脑门的汗。
关于夏若叶自杀这个消息,尉迟湛虽然只告诉了谢知,但谢知在这点上拎得很清楚,并不打算为她的任性买单,就让童洛明告知了夏家人。
这下子把在国外陪床的夫妻俩给惊得够狠,连瘫在床上的儿子也不管了,就要连夜坐私人飞机回来,最后被童洛明给压住了,只让他们等夏若叶状况稳定了再过来。
毕竟夏若叶性格会有缺陷的很大原因,就是这对父母的不作为造成的。从前不闻不问,女儿后来出了那么大的事也只一心扑在儿子身上,难怪夏若叶会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这个时候再见到他们,指不定又要自杀一回。
这个夏家说起来也真是离谱,生了对龙凤胎,女儿聪颖,儿子愚笨,却重男轻女,偏心得人尽皆知。
直到夏若叶双腿受伤,再也无法登台跳舞,绝望之下离家出走,夏氏夫妻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悲伤。
要不是最近夏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被人打残了躺在医院,夏氏夫妻或许根本想不起还有一个亲生女儿流落在外——不管怎样,比起植物人儿子,女儿只是不能跳舞而已,还是比儿子更好栽培的。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夏氏夫妻倒也真心实意地开始打听夏若叶的下落,后来从陆叙那里得知,三爷和夏若叶还有联系,就生了再明显不过的龌龊心思,故意频频在三爷面前说夏若叶的好话,以为三爷会出于怜惜收了夏若叶,总想着如果能和谢家结成姻亲,夏家这个女儿也算是完成了最大的使命。
这两块老姜,算盘打得真精。
听他们一句又一句假惺惺的关心,童洛明早就烦不胜烦了,要不是谢家家教严格,他刚才都想学着颜绯翻白眼了。
什么怜惜什么姻亲,三爷只是重情义,是为了愧疚到一蹶不振的陆叙,才保持和夏若叶的联系,不然根本不会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
结束一波儿电话轰炸,童洛明心有余悸地抹了把额头:“爷,里头这位不是已经看破红尘要躲一辈子了吗?怎么突然闹成这样?”
“真看破红尘就不会三天两头刺激陆叙了。”谢知收回望向电梯方向的视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刚才似乎看到了颜绯。
“三爷!”尉迟湛提了水壶出来,见到他们,像抓住了救星,激动到刚平静下去的眼眶又要红了。
谢知颔首:“情况如何?”
尉迟湛急忙说:“大小姐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麻药过后会醒过来,我去打点水再去买晚饭。”
“我说大块头,你也太不容易了,她这几年没少打骂你吧?”
童洛明对尉迟湛是充满同情的,同样是当保镖的,肖天肖地过得不要太舒服,反观尉迟湛,就是个莫得感情的受气包。
尉迟湛是夏若叶有一年去某第三世界国家巡演的时候,从奴隶市场买下来的,几千块钱就把人家一生都买了,从那以后任打任骂任她差遣也毫无怨言。ωωω.χΙυΜЬ.Cǒm
不知道的只当尉迟湛忠心耿耿,知道的谁不为他掬把同情泪,对此,尉迟湛却是心甘情愿。当初夏若叶离家出走,他也是整个夏家最关心她的人,夏若叶不良于行,他就当她的腿和拐杖,两个人这几年藏得也够好,陆叙都快把全国上下翻个底朝天了也没找到。
“大小姐很好,对我也很好,你不要这么说她。”尉迟湛看着像是要生气,童洛明没再继续说,目送他提着水壶走远,才和谢知说起另一件事。
“爷,您还记得那个叫林之朗的赛车手吗?我处理他和人斗殴的纠纷的时候,发现一件事情。”
“什么?”
童洛明指指病房:“被林之朗打残的那个倒霉鬼,就是夏若叶的弟弟,夏天佑。”
这一点倒是出乎意料,谢知站在门前:“夏家什么态度?”
“夏家那对老夫妻本来就胃口够大的,林之朗被骗着签了和解协议,我找人看了一下,全是漏洞,明面上这官司赢不了。”
谢知眸色黑沉,病房里的光只从门上小小的一块玻璃窗上透出,在他眼底一转,被吞没得无影无踪:“既然如此,就换个法子,未必事事都要从明面上解决。”
“就等您这句话了,我这就让人去办。”童洛明笑了起来,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谢知将陆叙交给他的信封带进病房,放在床头架上,没坐五分钟就要离开,尉迟湛打完水回来,拦在门口不让他走,绷着脸倔得像头驴:“三爷,大小姐最信任您,您等她醒了再开导开导她,可以吗?”
尉迟湛虽然长得又高又壮,在谢知面前却气势不足,男人天生矜贵的气质衬得他笨手笨脚,可他还是强撑着一股蛮劲,把房门堵得死死的。
肖天从暗处走出来,刚要把尉迟湛清走,谢知示意他不必动手,肖天面无表情地退了回去。
谢知看着尉迟湛,声音温和:“她今年二十七岁,不是七岁小孩,惯出来的毛病该改改了。”
“大小姐以前不这样的,是生病了才会这样。”尉迟湛急着为夏若叶说话,眉毛上的疤痕都拧成了一团。
谢知不为所动:“病了就要治,不是躲起来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成年人的世界谁也不比谁轻松,她连生命都不爱护,谁又能帮得了她?”
言下之意,他没有闲情逸致去开导一个已然能对自己人生负责的成年人。
“您这些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尉迟湛喃喃自语,肩膀忽地一痛,没留神就被谢知撞开了路,他呆呆地揉着肩,突然想起来了。
颜绯小姐第一次灌大小姐吃饭的时候,就说过类似的话。
尉迟湛看着谢知走远的身影,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两人身上都有一种让他不由自主想要敬畏仰望的气场,因为他们都活得比别人明白通透。
永兆县是永城下面的一个小县城,虽然不远,却也不是立时立刻就能抵达的,加上这个点的动车票不好买,颜绯干脆联系阿肯把她的摩托赛车开过来。
“绯姐,钥匙。”
“谢了。”颜绯接过钥匙戴上头盔,跨上车就走。
阿肯摸摸鼻子,刚要随便找个地方度过漫漫长夜,就见谢知从医院大门里出来,欣喜不已:“帅哥!看我看我!我是阿肯,颜绯的好朋友阿肯!”
谢知原本没注意到他,隐约听到颜绯的名字,转头就被一团紫色闪了眼。
阿肯对长得好看的人永远是殷勤的,尤其像谢知这样的人间极品。
他围着谢知转了两圈,感慨不已:“放着这么好看的男人不上,绯姐真是暴殄天物,又没有比赛,跑那么快是做贼去吗?”
谢知看着他:“颜绯来过?”
“是啊,说是赶去救个亲戚。”
谢知平和的神情蓦然收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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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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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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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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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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