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坟包上插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女儿祝萱之墓。
祝父将手中的锄头往地上一丢,眼睛有些泛红却笑着说道:“萱儿最喜爱就是玉簪花了,她可以长眠在此一定是高兴的……”
明月叹了口气,说道:“恩。”
人世间总是时刻上演着悲欢离合,她不禁想起昨夜为了救楚风凝而死的女子,不够是二八豆蔻年华,却早早殒命。
她无能为力,只有替她念上一段往生咒,将她送到该去的地方。
这儿显然是常有人过来打理,坟包上没有杂草,倒是长了几朵玉簪花。
清风清了清嗓子说道:“祝老伯,既然来了,那就开始吧。”
祝父听后有些犹豫,但想到祝萱有可能还投不了胎在人世间坐着一缕孤魂野鬼,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将锄头扬了下去。
“祝伯……”杨若为不禁开口叫道,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转过了身子。
他只需记得祝萱生前美丽的样子就行,这样的一具白骨恐怕祝萱也不愿意被他看到吧。
本来这种体力活是不应该让祝父这个年纪最大的人做的,但这毕竟是他的女儿,这种挖坟掘墓的事也只能由他来做了。
挖了约莫两刻钟,便看到了黑漆棺材的一角,祝父仿佛得了更大的动力,更加卖力的挖了起来。
只不过那双已经有些浑浊了的眼睛却泛着红光,若不是硬生生的憋着,恐怕就要落下泪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棺材终于都被挖了出来。接下来便要开棺验尸了,这回祝父却不忍再看,便由清风动手开棺。
清风微施法术将棺材盖打开一看,便见棺材当中果然只剩下一具白骨。
他闭上眼睛口中默念着师傅教他的咒语,双手张开对着那一具白骨。在一道白光之下,那具白骨竟然慢慢的恢复成了人形。
清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说道:“好了,转过来吧。”
两人听罢转了过来,入目的便是祝萱生前的模样。杨若为已经一年没有见过祝萱了,除了家中仅有的一张祝萱的画像,他再也没有能够思念她的物什。
“阿萱……”杨若为身子一颤便要扑过去抱住她,祝父看着眼前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的祝萱心中大恸。
他颤抖着双手将锄头丢弃在地上,似是想要放声大哭,但还是隐忍着伸手擦掉眼角的热泪。哽咽着说道:“萱儿,爹来看你了。”
杨若为却不管祝萱是不是已经死去多时了,他实在是太多思念了。如今爱的人就在眼前,她闭着眼睛的样子就像是睡着了。
仿佛再过一会子她还会像从前一样睁开眼睛,跟他聊着怎样的款式才会更讨姑娘们的喜爱,在哪个季节该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阿萱……”杨若为抱着祝萱有些僵硬了的尸体,不过一会子,他的身子一僵。他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湿润,他低头一看,只见他今日所穿的淡青色的衣裳上面竟然染上了血迹。
明月注意到后赶紧将杨若为推开,伸手去探祝萱的心脏处,但所触之处空空如也。她朝清风摇了摇头道:“果然如你所料,祝萱的心不见了。”
说完后她又伸手将祝萱的眼皮翻开,但那双眼皮之下空洞洞的,眼珠子早就不见了。
明月冷哼一声,啐道:“什么人这么恶毒,竟然真的将祝萱的眼睛跟心都挖了出来。”
祝父一听这话,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杨若为虽然也一场震惊,但在此刻还是去扶住了受不住打击晕死过去的祝父,叫道:“祝伯,祝伯……”
他的眼睛未曾离开祝萱的尸体半刻,他已然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我知道是谁!”杨若为咬牙切齿道。
明月听后赶紧问道:“谁?”
“是陶源!一定是他!阿萱为人和善大家都很喜欢她,怎么会有人恨她至此?若要说谁恨阿萱,那便只有陶源了!”杨若为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双手捏成拳头,额上的青筋暴起。
“何出此言?”明月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上次听祝父所说的当中,这陶源若是没有祝萱恐怕早就饿死在街头了。负了祝萱也就罢了,怎么会连祝萱死了都不放过她?
杨若为嗤笑一声,眼神涣散,进入了回忆当中。
“萱儿,我也是没了办法,求求你莫要纠缠我了。如今是我一展宏图的大好时机,若是再纠缠着我便会成为我的包袱,阻碍了我的步伐……”陶源看着眼前伏在桌上哭泣的女子哀求道。
听到这话女子抬起头,苦笑道:“陶源,我纠缠你?你对我说这样的话时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若没有我祝萱,哪里回来今日的你?若没有我,恐怕你早就饿死在长安的街头了?哪来如今的潇洒柔情的探花郎?”
陶源见她执迷不悟不肯退步,一甩广袖说道:“祝萱,你当年是你心善将我救下了,我陶源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这一年来我用了你多少银两你给我算出来,我翻倍给你!
“银两?翻倍给我?哈哈哈哈——”祝萱突然疯狂大笑起来,她似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便是她爱的人啊,实在是可笑。
“陶源,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日呢?你对我的爱是真心的吗?你说你要娶我,要与我一生一世在一起的啊……”祝萱的眼中盛着热泪,她仿佛又记起他们从前美好的光阴。
但在这一刻,在利益面前,什么都敌不过。
“祝萱,你莫要再提从前的那些过往,不过是我年少轻狂不知事所放下的错罢了。时至今日,我劝你也早些放下。”陶源见她如此执迷不悟,索性不再劝她。
反正丞相的千金就算知道这回事没什么,他跟祝萱又没有成亲。其实哪怕是成亲又怎样呢?他照样能让祝萱成他脚下的下堂妻。
说完后他一甩袖子转身就要走。
祝萱看着他决绝又陌生的背影,只觉心如刀绞,叫道:“陶源——”
但那人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说着爱她一生一世的男子了,他连动作都未有停顿,几步就穿过了回廊,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你是说陶源怕祝萱会坏了他的事,所以才害死祝萱的?”明月听完后问道,又想起天河酒楼掌柜的话,说道,“祝萱不是病死的吗?”
“呵……是啊,是病死的,是相思病,是嫉妒病……”杨若为大笑起来,风卷起他飘扬的发,他笑的声音虽大却也掩盖不了他心中的悲痛,“你可知那李小姐是个怎样的人物?她抢走了阿萱的陶源,还要每日来豆花店气阿萱,在阿萱面前说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那段日子阿萱几度崩溃,整日里借酒浇愁,这愁倒是未浇掉,却练出了好酒量……”杨若为自嘲一笑。
明月听罢打断他道:“恩对……我听店小二说祝萱的酒量了得……”
杨若为看她一眼,继续说道:“阿萱便这样以酒度日,一刻都离不开酒,一刻都不能清醒……直到有一天,她的脸开始溃烂,长出许多奇怪的东西。她更加的崩溃,不愿意见人,封闭自己,把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间里面整日整日的不出门。”
明月无法想象一个女子竟然会经受这么多的折磨。
“我为了治好她的怪病,找了许多地方才终于找到了神医西决子,求着他来给阿萱治病。这病虽是治好了,但某一天……阿萱她趁着我们都不在,就自缢在房中了……”Χiυmъ.cοΜ
明月久久无言,不知该如何接话。感情真的那般重要吗,为了一个男人这么要死要活,值得吗?
“祝小姐用情太深,难以放下便由爱生恐,由恐生怖。她把自己关在自己的牢笼里不愿出来,最后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便了结了此生。”清风突然开口说道。
明月看他一眼,只见他笔直的站在棺材前,突然右手一扬将棺材盖盖了上去,而就在那一瞬,棺材当中的祝萱又变成了一白骨一堆。
清风轻声说道:“我们要找到祝小姐的眼睛和心脏,将她的魂引出来,再问清事实的经过,替她伸冤。”
杨若为抬头看他一眼,哽咽了一声,说道:“恩。”
丞相府中。
女子睨了一眼身后替她摇着扇子的丫鬟,骂道:“怎么摇的扇子?跟没吃饭似的,干什么吃的?”
丫鬟一听这话吓得浑身一抖,手中的扇子便扇的用力了些。倒不是她没吃饭没有力气,而是眼见这天气有些阴了,她怕小姐着凉了所以就放小了力度,没想到却被说了一通。
果然,不过片刻,李落玉又皱着眉头伸手将她手中的扇子一把抢了过来。狠狠掷到地上用力一踩,喝道:“好你个大胆的狗奴才,叫你用些力气你便要使劲儿的扇风,怎么不再用大些力气把我人都扇走呢?”
丫鬟吓得一个哆嗦跪倒在地,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求饶道:“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该死,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但李落玉却不听她的,只朝着一旁的嬷嬷叫道:“掌嘴!让她以后还敢这样!”
“小姐饶了奴婢吧……小姐……小姐,奴婢知错了……”丫鬟一听到‘掌嘴’这话吓得魂都快没了,这用来掌嘴的可不是嬷嬷的手,而是前阵子小姐新设计出来的一只铁手,专门用来掌她们这些‘不听话’的奴婢的嘴。
上次她看到同屋的姐妹脸都被扇肿了,脸上的淤血过了好几个月才褪下去。
嬷嬷听到吩咐,眼皮子都不太一下,应道:“是。”说着便要转身去拿那只铁手。
这时陶源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娘子这是怎么了?刚下朝就来了你这处,这还没进门呢就听到你发这样的脾气。”
李落玉见了陶源,嘴巴一撅说道:“源郎……又不是我想发脾气,是这个狗奴才想要冻死我,我气不过才想要教训教训她的嘛。”
她的手牵过陶源的手,倚在他的怀中撒娇。
陶源见那丫鬟趴在地上吓得浑身颤抖,他也知道李落玉平时的为人,所以倒不认为是这丫鬟做错了事,故而笑道:“罢了罢了,不过是件小事,你就莫要生气了。安心养胎才是正经,这枚多久啊,我就能抱上儿子咯。”
一听这话,李落玉佯装不开心将身子往旁边一躲,问道:“你怎知我肚子里的就是儿子?若是个闺女呢?你就不爱了?”
“那怎么可能?只要是你生的,都是我的宝贝儿……”陶源将她的身子板正,又将她搂入怀中。
李落玉听罢痴痴一笑,过了一会子,似是又想起什么,小声地说道:“不知怎么回事,我这眼皮子最近跳的厉害,心里也烦闷的紧。”
“莫要想那么多,娘子你只顾安生养胎便好,等过几日我手头上这个案子结了,便带你好好出去逛逛。”陶源笑道,牵着她柔似无骨的柔荑,眼中满是柔情。
“恩。”李落玉听后安心一笑,将脸埋在陶源的怀中,双手抚摸着隆起的肚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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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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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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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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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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