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衣服被泼了汤,刚才用水擦了擦,还有些狼狈,趾高气昂的模样却像是这里的女主人。
黎沫怔怔的看着她,然后转动脖子去看乔肃。
乔肃深邃漆黑的眸子里噙着复杂和黯淡,欲言又止,最后,却是一点点放开了抱住她的手。
他撇开脸,沉腰坐回沙发,又拿了根烟咬在嘴里,点燃,用力吸了一口。
不说话,没有解释,像是默认了柳蓉蓉的话。
黎沫的大脑一片空白,本就苍白的小脸此刻已经毫无血色,她站着没动,颤抖的眉睫遮住了眼帘。
柳蓉蓉对乔肃的反应非常满意,她慢慢悠悠的朝黎沫走过来,唇角勾起的笑容带着鄙夷和嘲讽。
“黎沫,我早说过,阿肃最后一定会是我的!”
黎沫僵着身子站着,没有声嘶力竭的质问,只是直直的望向乔肃,默了良久,声音极其的平静。
“乔肃,你给我一句话”
烟灰掉在手背,乔肃颤抖着晃了晃手,他始终没有抬头,连看都不敢看她,长久的沉默中,柳蓉蓉适时提醒一句。
“阿肃,时间快到了,我们还去看电影吗?还是直接在网上看?”
言外之意是,约定的一小时就要到了,如果你再不开口,视频会被放到网上。
乔肃抽完最后一口烟,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哑着声音艰难道;
"沫沫,离婚吧,明天上午九点,我在民政局等你"
轰——
黎沫踉跄的往后退两步,小腿撞到茶几边缘,硌的生疼,她强忍着痛楚勉强站稳身子,灰暗的眸子深深锁在他身上。
“乔肃,我说过的吧,如果你再骗我一次,哪怕是以爱的名义,我也不会再原谅你”
不要在今天,至少,不要在今天骗她。
见他身形剧颤,却是依旧没抬头,黎沫抿唇,近乎执拗道:
“还离吗?”
乔肃重新往嘴里放一根烟,拿着打火机想点燃,手颤的打不着火,最后放弃,骤然攥紧打火机,脑袋垂的更低。
“离!”
他的声音带着湿润的潮气,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黎沫攥了攥拳头,定定的看着他。
“乔肃,我再给你三次机会,我数三声,如果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我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
柳蓉蓉嘲讽的冷笑一声,扭身坐在乔肃旁边,一脸鄙夷。
“黎沫,你又何必再自取其辱”
黎沫没看她,目光始终落在乔肃身上,颤着唇瓣开始数。
“三”
"二"
她数的极慢,两声之间甚至隔了有五分钟,直到最后一声终于数完,乔肃依旧没有抬头。
在柳蓉蓉毫不客气的嘲笑声中,黎沫眼底的光芒一寸寸消失,她站稳了身子,垂下的脑袋看不清神色,声音平静的没有任何波动。
“我知道了,结婚证你知道放在哪里,明天你带着吧”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她拿起沙发上的包,看一眼他手上的伤,转身大步离开。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乔肃僵硬的身子浑身一颤,几乎是下一秒,他转身就掐住了柳蓉蓉的脖子。
猩红的眸子此刻染上暴戾的阴鹜和杀伐,一字一句,声音冷的似地狱刮来的阴风。
“柳蓉蓉,敢惹我,你最好别后悔!!”
他收紧力道,直到她已经开始翻白眼要窒息的时候才极为厌恶的松开手。
柳蓉蓉一阵窒息的咳嗽后,见他拿着外套往外走,立刻尖叫道:
“你要是敢追出去,我马上让人把视频放出去!”
.........
黎沫开门上车的时候,驾驶座上的沈一惊讶的看向了副驾驶座上的谭信元。
嘿!神了!
刚才黎沫下车后,他刚掉头要走,这男人就上来了。
他记得他,这是乔医生的朋友,叫谭信元。
“在这等一会,马上黎沫还得回来”
他上车之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摇下窗户开始抽烟,沈一本来是要赶他走的,但见他面色凝重,似乎真有什么大事,就半信半疑的等了一会。
没想到,黎小姐真的回来了。
沈一见黎沫脸色不太对,想问她怎么了,谭信元朝他吹口烟,递给他一个眼神,沈一蹙眉,于是把问题改了。
“黎小姐,您去哪?”
去哪?
黎沫进了后座后,目光一直透过车窗望向紧闭的房门,沉甸甸的脑子开始努力的思考。
去哪?是啊,她要去哪?
外公外婆家不能回,因为他们会看出来,而且,她暂时不想见外公。
还有谁,哦,对了,七七。
黎沫给廖七七打电话,刚接通,七七的大嗓门就传过来。
“沫沫,哈哈,我正想跟你打电话呢,我通过他们的面试了,这两天就可以签约了”
黎沫后知后觉想起来,对了,七七不在云城。
一周前,程阳给七七介绍了一个知名唱片公司的总监,那总监邀请七七去公司参加面试。
现在是七七最重要的时候,如果她告诉七七,七七肯定会跑回来。
黎沫什么都没提,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她的目光依旧停在紧闭的房门上,浑浊的脑子里又开始想自己该去哪。
半个小时后,她终于从门上收回视线,手机掉在脚边不自知,朝沈一报了公寓的地址。
车子启动的瞬间,黎沫弯着身子把脸埋在膝盖,不声不响。
从头到尾被她忽视彻底的谭信元掐了烟,拿着手机对着她录了一会,点击发送后,收了手机,目光沉幽的看着她,脸上噙着一抹心疼。
他早就接到了肃哥的消息,肃哥让他提前在门口等着,黎沫进屋的时候他就知道。
他是除了肃哥,唯一知道整件事始末的人,所以他知道这短短的半小时,黎沫到底经历了什么。
柳蓉蓉这个阴招,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谁能想到她有那样一段视频。
现在不管黎沫的生父是谁,都不能让视频公布出去,不说黎沫,单单黎崇在画坛的影响和地位,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而且以柳蓉蓉的阴险狡诈,她敢走这一步,肯定是做了万全准备,肃哥暂时屈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唉.......
沈一见黎沫这番模样,眉头紧蹙着,正考虑要不要给老板打个电话时,沈二打来了电话。
“哥,什么情况,乔医生怎么带那个姓柳的回家了,而且黎小姐走了,那个姓柳的竟然到现在都没出来?”
今天黎沫去见樊齐,沈一开车带她去,沈二觉得今天没事,就出去吃了个饭,回来调了离开时的监控看。
就见柳蓉蓉跟在乔肃后面进屋了,然后过了二十分钟,黎沫回来了,因为有柳蓉蓉在,所以他多看了一会,结果就发现半小时后黎沫自己出来了。
沈二越想越不对劲,这才给沈一打电话。
沈一听了这话,心猛地沉了,把车开到路边,停车就要给沈文东打电话。
谭信元看出他的心思,忙夺了他的手机,“事情都搞不清楚,你别跟着瞎添乱!”
沈一生气,“乔医生出轨了,我要告诉老板!”
老板说过,任何伤害黎小姐的都不是好人,沈一虽然脑子直,但不傻,听了沈二的话,又见黎沫这副模样,不明白也明白了。
谭信元心烦意乱,也顾不上沈一是沈文东的人,一巴掌拍在他脑门,正要骂人,后座忽而传来黎沫的声音。
“他没出轨,他有苦衷,他知道家里有监控,所以他是故意把柳蓉蓉带到家里来的,如果他真出轨,他不会把柳蓉蓉带回来”
一听这话,沈一懵了,谭信元却是一脸惊喜和激动。
“嫂子,肃哥果然没说错,他说你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谭信元刚松了口气,黎沫的下句话又让他惊骇。
“我说过,如果他再骗我,就算是以爱的名义,我也不会再原谅他,所以,他的苦衷到底是什么,谭信元,我给你十分钟,如果连你也不说,我和他真的完了”
谭信元这辈子都没这么纠结过,靠!他夹在中间很难做人啊,这不是让他死吗!
“嫂子,这事吧,肃哥真是有苦难言,但是你得相信,肃哥心里只有你,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给他一点时间”
黎沫依旧没有抬头,默了一会,声音沉闷。
“为了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是为了我,黎锦,外公,现在是乔肃,个个都是为了我,却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
谭信元正惊疑她这句话的意思,又听她道:
“乔肃跟我提离婚,所以柳蓉蓉的威胁足够拿捏住他对吗,既然能拿捏,柳蓉蓉能让乔肃跟我离婚,就能让乔肃跟她结婚,跟她上床,跟她生孩子”
她的声音逐渐萎靡,谭信元听得心惊肉跳,忙道:
“嫂子,这些事绝对不会发生,肃哥只是暂时屈服,你说的这些肃哥宁死不屈的,柳蓉蓉不会这么傻把他彻底激怒”
“而且现在离婚有一个月冷静期的,现在拿不了离婚证,你放心,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肃哥弄死柳蓉蓉了,肃哥不会真跟你离婚的,嫂子你......”
“沈一”
黎沫打断他的话,喊了一声沈一,沈一忙应了声,“黎小姐”琇書蛧
“十分钟到了,把他扔出去!”
谭信元:“.......”
一分钟后,谭信元话都来不及说,就被沈一拽着胳膊拉下车,目瞪口呆的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子,谭信元气的直骂。
“操!柳蓉蓉你大爷!老子早晚弄死你!”
骂完,他拿出手机给柳博文打了个电话。
“文哥,你现在赶紧去肃哥家把你脑残妹妹带走,如果她今晚真的作死,我保证你明天会见到她的尸体!”
.........
沈一把车开的很慢,想说不敢说,想劝不敢劝,只能趁着红灯的时候,偷偷给石乾发了个消息。
于是,远在龙城,正忙得一塌糊涂几天没睡好的石乾收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乾哥,出大事了,乔医生出轨了,但是黎小姐说没出轨,搞不懂,现在乔医生和那个姓柳的把黎小姐赶出来了,怎么办?
本来就忙的晕头转向的石乾看到这条信息,眼皮直跳,好半天才理清他这条消息的中心思想。
潜在的意思就是,黎沫和乔肃感情出问题了,现在黎沫离家出走了。
乔肃出轨柳蓉蓉?脑抽的人才会相信。
石乾正准备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一抬头,看见了正在办公桌批阅文件的沈文东,眸光闪了闪。
老板已经连着几天连轴转了,劝他休息也不休息,正好黎小姐这事能让他分分心。
这么想着,石乾拿着手机走上前。
“老板,黎小姐出事了”
………
黎沫的手机响了,她从膝盖上抬起头,沈一透过后视镜看向她,见她红肿的眼睛全是眼泪,微微惊疑。
没听到她哭啊,刚才说话的声音也正常,什么时候哭的?
黎沫顺着铃声从脚边拿起手机,见是沈文东的电话,脑子里是直接挂断,手指却无意识的按了接听。
"丫头,乔肃欺负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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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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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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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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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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