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谢遥:“即使上邪利用了我们,但他收集神格是为了救世,而他除了这种言语欺骗也从没有做过任何实际伤害到你和我的事,而你明知道神格是这样重要的东西,明知道博士想要取走神格做研究,只为了阿采一个人,你也义无反顾了抛弃了那个世上除开阿采以外的一切吗?”
“除了阿采,”谢遥面无表情道,“其余的一切又跟我有什么东西?他们原本就是历史中从未存在的人与事,可见上邪想要救世的梦想注定只是空想而已。”
“跟你无关吗?”秦关道,“鸿图,阿鹛,闻道,朝歌,小宴,小陵,东昀,西陵,西爵……他们也都跟你无关?”
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谢遥神情僵硬紧绷得好似下一秒就要完全崩裂:“他们都死了……早在末日来历之前,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死了,他们只是过去,你不会告诉我你天真到以为他们所有人都是真的还活着?”
所有人都只活在他们一次次穿越回去的“过去”里面,而已。
秦关当然知道,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但——
“早在还没有去往那个世界以前,在才从关凌的笔记里看到她想要为那个世界纪录和留存一些什么的心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要完成关凌那个心愿的准备了。”秦关笑了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和他想要守护的一直以来都是同一个目标,这算不算是浪漫的缘分呢?”
谢遥咬牙不答。
“那我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她看着他,轻声问道,“所以你也做好失去我的准备了,对么?”
霎时间,谢遥生生红了眼眶。
*
秦关做梦都没想到,她竟然是被带来了钟小涛私人建造的秘密基地,而这个基地几乎就是个微缩型的时空旅站。
钟小涛个人打造了一座时空旅站!
他疯了吗?!
面对秦关的不可置信,钟小涛不以为然笑了笑:“没有那么夸张,事实上只是个空壳子而已,一切的轨道与数据资源依然还是由旅站提供。”
是以他不但偷偷建造了私人旅站,他还公器私用,将旅站数万人花费几十年的心血又承担巨大风险的现有成果挪为他个人野心的承载物。
“你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秦关没太费劲就想明白了他在这其中的心态,“因为在你的心里,你觉得旅站的一切都由你建造,没有你就没有旅站,旅站一切的成果本就该属于你,所以就算你偷盗旅站的一切,你也觉得这是应该的?”
“好好说话。”钟小涛温言指点她,“你都知道旅站一切的成果都该属于我,就不要用‘偷盗’这样的词来侮辱我。”
钟小涛是个有野心的人。
这一点秦关一直都知道。
但过去的她对他野心的认知是正面的、积极的,而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看清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称得上对整个人类社会做出过贡献的博士的野心的真面貌:如果他的野心当真是正面而积极的,他不会在旅站之外再偷建这个地方。他的确想要龙神神格,但他想要研究龙神神格的目的恐怕并不只是他说的那样,是为了进一步研究攻破时空壁垒,那他究竟还想要做些什么?
秦关一点也想象不出来,但她能够分辨出眼前这个人的野心有多么危险和可怕。
如果说在这刻之前她对于谢遥只有情感立场上的失望与心寒,那这一刻她对于这个在过去她以为自己无比了解的人就真的有了种不齿。她想要对他说点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但谢遥又怎么会看不懂她的神情?她的神情甚至令他比之前听她问是不是做好准备要失去她了的时候更加恐惧。
他很想解释,解释自己在今天以前其实也不知道钟小涛竟然有着这样一个秘密基地,解释在今天以前他也只当钟小涛想要龙神神格是因为痴迷研究穿梭时空这件事本身,但——
终究他也一个字都没说出口。毕竟现在的他已经一切都知道了,而他只对这一切都视如不见。
*
登上飞船之前,秦关尝试最后一次与钟小涛讲条件:“能不能让我去看一眼关凌?只要一眼就可以了,我想跟她好好道个别。”
“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钟小涛语声温雅,其中拒绝的意味却毋庸置疑,“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救回关凌一家团聚吗?很快你就能做到了,相信我,小关,我一定会让你们母女再见面的,不是一个躺在病床上、一个站在病床前的那种。”
谢遥在一旁低声道:“博士答应过我,他得到神格的第一件事就是帮你返回过去救关凌,你别担心。”
秦关没说什么。
自然,她也没有理会谢遥。
被她视如无物的谢遥脸色越加灰败,张了张口,却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秦关所需要的并不是他空泛的解释与虚伪的友情恩情。
*
三个人一起坐上飞船的时候,秦关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种荒谬与梦幻交织的感受。
钟小涛并不是盲目的自信与自大。xǐυmь.℃òm
时空旅站固然是在无数人的努力之下才能发展到今天这个程度,但无可否认最初的发起者确实就是钟小涛,而他也确实是那无数人之中做出最大贡献的那一个。如果说时空旅人们心中有着神祇,但他们心中的那尊神无疑就是钟小涛。现在秦关与“神祇”坐上了同一座飞船,但却是出于最龌龊的原因与目的。
钟小涛打量飞船的眼神似乎隐隐有些雀跃。
秦关忍不住问他:“你过去有亲自旅行过吗?”
钟小涛摇头。
“为什么?”
他难道不该是这世上最想要穿梭时空的人吗?
她不解之中,听钟小涛说出她连做梦都没想到的略有些可笑的理由:“因为我害怕。”
秦关瞠目结舌看着他。
“这很难理解?”钟小涛摊了摊手,“像你这样十八岁就口口声声说活得不耐烦的孩子,大约理解不了年纪越大就越图安稳、越怕死的心态。”
怕死是人之常情,毕竟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终有一死,但没有谁会认为自己在这世上活一遭就是为了迎接死亡。
“我能理解。”出乎钟小涛意料的,秦关点头道,“就算我十八岁就口口声声说我活得不耐烦了,可每一次我在时空中往返,我都花了百分之两百的精力去做这件事,生怕中途出现一点点的意外。我口说自己不惧怕死亡,但生命的本能无疑并不是这样告诉我。只是以你对时空旅行这件事的热爱,我本来以为你会更多的为它付出一些什么。”
“我当然付出了。”钟小涛道,“我把将近五十年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这其中,这难道不是付出?”
秦关怔了怔,而后再次点头:“你说的没错,是我狭隘了。”
钟小涛不以为意,反倒对她越多欣赏:“关凌从来不管你,秦懿又是那样偏激的性格,你自己教养自己,居然长得这样好,小关,你真是我的学生里最令我感到骄傲的一个。”
秦关神色淡淡:“但你却已经不再是能够令我感到骄傲的老师。”
钟小涛脸上流露真切的遗憾。
秦关又接着之前的话题问他:“那为什么这一次你又愿意登上飞船了?”
“不是你刚刚说的么?”钟小涛道,“对一件事情足够热爱或者说有所诉求,多少还是该付出一些代价才行,况且——”
他忽然冲秦关笑了笑。
“你把自己看得太轻了,小关。”他笑道,“你现在几拥有了一个足以救世的‘神’的几乎全部的力量,我跟你在一起,又怎么会担上一丝一毫的风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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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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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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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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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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