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脉脉相对半晌,秦关忽地再次开口:“前往各地找原材之事……就没有别的意义了么?”
上邪看她,目中三分无奈之外,却又有七分欣喜:“你为何总是能够这样轻易就看穿我?”
“也并不容易啊,只是我恰好不笨,又总是忍不住将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你身上而已。”秦关笑了笑,“一开始我跟你提议多给我一些时间,陪你旅行和造船,你不是拒绝了么?但现在又似乎默认我慢慢告诉东昀这些地点,好似也默认我陪着你们将这些地方都走遍,这其中总有原因的吧?”
“原因——”沉吟片刻,上邪轻叹一声,“只是想要陪你将各地都再走一遍而已。”
“为什么非要是现在,是这一次?”秦关追问,“或者是因为,这次以后,我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上邪不答。
他不说话的时候,十有八九都是种默认。
秦关轻叹一声:“所以因为我还不知道的原因,这果然就是我最后一次周游这个世界了吗?”
上邪本想点头,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如有可能,往后我再带你完完整整看一遍这世界,真正完整的那一种。”
秦关松开他的手,而后与他轻轻击掌:“一言为定。”
*
不出秦关意料,就如同当时他们从沈东昀几人口中听到有关无双城的传说一样,月氏族、夜叉族、海角楼、天涯阁……这些昔年都真切存在于世间的各个族群早在数百年的时间里逐渐销声匿迹,以至于当沈顾二人提起这些地方,更多是将其当做过往人们对于美好的向往与编排,而非将其当做真实的存在——毕竟,这时候的沈东昀和顾西陵可还没有亲眼见过那千百年隐于茫茫大海之中的无双城。
其实秦关也可以直接向上邪询问这些族群的现状,但她想到这人特意想要带她周游世界的心意,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这个男人比起说,一向都更钟意带她亲身去体会,亲自去感受,而她又为何不能欣然接受他这份心意呢?
半个月后,风云号驶入北海与西海交界之处——这里正是当年月氏族所在之地。
从秦关第二次踏上这个世界至今,近千年过去,很多东西都已改变了。
“还记得这里吗?”
当风云号在距离月氏族不远处暂时停驻之时,上邪含笑问秦关。
观察良久后,秦关才有些迟疑道:“这里是……当年连通月氏族与大陆、实际也就是和狼邪族的唯一那条通道处?”
“正是。”上邪含笑颔首,“只是这条通道,早在数百年前便在白流霜的主动恳求下被斩断了,这便也算断去了月氏族与中土大陆的一切联系,他们主动放逐了自己。而如今生存在原本通道另一头的,也早已不再是曾经的狼邪族了。”
秦关迟疑道:“但以月氏族那特殊的才能,当时的掌权者又怎会同意……”
上邪微微一笑:“去看看就知道了。”
*
他们很顺利就驶入了月氏族掌控范围之内的海域,又平平静静将船停靠到了月氏族唯一的出入码头前面——上邪的脸就是他们一路行来最大的通行证。
唯一意外的是,月氏族竟然没有像无双城那样在外围布置结界。
而原因,在停留在月氏族内寻找原材的几日内,秦关也已慢慢了解了。
准确来说,这世界已然没有“月氏族”了——他们虽依然叫着这名字,但现在的他们实在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与人族多年的通婚使得他们体内的神族血脉已然被稀释到几乎不剩什么,智慧、寿数、力量……他们的一切都与世上其他人相差寥寥。最重要的是,而今的月氏族中,再也没有人通晓先知之术了。m.χIùmЬ.CǒM
自然,月氏族的族长也早不是秦关所认识的白流霜族长。哦对了,甚至于现在的族长也不叫做“族长”了,族民都直接称其为“岛主”。
“怎么说呢?或许是因为他生而知晓世事,是以白流霜总是比普通人更加敏锐与果断吧。”
在找齐这座岛上他们所需之物、即将离开的前夕,面对闲逛的秦谢二人对于这族群……或说是这座岛的疑问,上邪如是答道。
“当年乱世时,他便借着这才能数次果断站队,带领月氏族度过一次又一次危机,然而他自己也知道,这并非长久之策。”上邪轻叹道,“无双城、天涯阁与海角楼当年在咱们几人的建议下慢慢自世上隐退,自然他们为了安全退避也都付出了代价。白流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是怀璧其罪,而他的族人却远远没有其余各族的自保之力,是以当年各族皆风雨飘摇、前途未明之际,他便干脆将自己当作了祭品——月氏族的先知之能本就是由他倾泻,而彼时也由他终结,他自愿在风云帝国永久为质,到他死的那一刻,世上便再也没有所谓的先知了,至少月氏族是没有了。条件便是月氏族人从此避居世外,不受打扰。”说到此他不由轻哂一声,“说是不受打扰,实则他在选出继任族长以后,便做主为那族长迎娶了人族女子,固然他们与人族通婚由来已久,但这一番表态也不可谓不诚心了。月氏族甘愿舍弃神族的血脉,而将自己慢慢同化为人类的同族,这便是他们为自己争取来的长存于世的法子。由今日来看,他们自然也是成功的了。”
谢遥忍不住道:“可他们既然都甘愿为人了,又为何执意要避居世外,对于掌权者而言,这到底不是什么令人放心和开心的事吧。”
秦关闻言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掌权者不放心的是桀骜不肯受训的异族人,而非已然投诚、此后恐怕也时时表明忠诚的同族人,若这群同族人非但已失去了他们最大的利用价值,且适当表明他们远居人群以外反而能创造一些利益,这想必就没什么叫人不放心的了。”她说到此看上邪神色间的赞赏,不由十分自得,高傲瞄一眼谢遥,“至于他们为何执意避居,眼前的形式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清楚?当权者总在不断更替,然而哪怕身处乱世之中,早已消匿于世间的他们即便不做任何措施,也分毫不会受到战火的侵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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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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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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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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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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