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如同做梦一般开口:“是以,你是说……”
“我也舍不得啊,我怎么舍得。”他似叹似笑看她,目中尽是对她毫无遮掩的爱意,“我也想过很多次,为何我明知你我难有结果,我却还是……答案便是如此吧,只因我被你所惑,哪怕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我却也无法就停留在原地。明知要伤你,我却也想得到你的心。人世间的情感纠葛如此痴缠,我本以为这一切与我无关,到头来却也不能免俗。一切你所不舍的,实则我又岂能舍得?”
秦关但觉脑海中有微微的眩晕。
这是第一次,他们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毫无保留剖析着对彼此的心意,诉说着对方对自己的引诱,而自己又是如何处心积虑去勾引对方,他们谁也不清白,他们各自都在怀揣着自个儿的秘密的情形下还要去诱对方与自己共沉沦。爱情当然是自私的,他们随时可以为了对方而死,但他们却不能放任对方从自己的眼前溜走,更遑论将对方让与他人。
从前,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心意,却总感觉难以与他更进一步,她原以为那是因为他是“神”,不懂恋爱、太过清心寡欲所至,直到这刻才恍然明白,他不是清心寡欲,也不是不懂恋爱,他只是在喜欢她的同时始终清醒为她留着最后一条后路,而那条后路已在此刻被他们给双双斩断了。
心中忽涌起一股冲动,她用“今天的太阳也是从东方升起”的平淡语声问他:“既然我们都舍不得,那今晚你要不要跟我睡觉,就在这间房里?”
他微怔过后,便也以同样平静的语声应道:“好啊。”
*
第二天清晨,当秦关那间房门被打开,第一个走出来的人却是上邪,船上其余四人看在眼里,各自心绪皆是十分复杂。
沈东昀与顾西陵想法相对简单一些。
在他们看来,上邪与秦关是一对恋人“久别重逢”,这等情形下天雷勾地火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唯独不适的大约是上邪整个人给人感觉委实太“冰清玉洁”,叫人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当他沾染七情六欲之时该是何等模样。但顾西陵转念又想道,老师那模样本就该只得“师娘”一人得见,否则若叫她与沈东昀给不小心瞅到了,恐怕这辈子他们都无法再直视上邪了,真是罪过罪过。
谢遥与应风采的感受则相对复杂很多。
他们一人是秦关搭档兼死党,一人是上邪随身侍女,自然都清楚昨夜以前虽则那两人互相爱慕,但他们之间却还是清清白白的男女关系。在谢遥看来秦关是恨不能时刻都把上邪给扑倒的,只可惜心里对人家委实敬若天人,以至于人家一日对她以礼相待,她便也只能将自己伪装成青涩初恋无欲无求的初中生。他本一直是暗暗数着日子看初中生什么时候要忍不住露出真面目,可惜还没等到那个时候,这两人之间情形已是急转直下,裂痕大到几乎没有完全修复的可能。昨夜在他以为,将是这两人彻夜长谈虐恋情深的一夜,可男人的劣根性又怎么能轻易隐藏呢?——哪怕那个男人是男神也是一样。
谢遥看到上邪表情的瞬间就知道他昨晚跟秦关睡觉了,且睡了相当愉快、无论身体神魂俱都餍足的一觉。
所以事情怎么会突然就朝着这样一个不可言说的方向发展去了呢?
难道以上邪这人的城府与算计,以秦关那丫头的三观与原则,他们之间堪比马里亚纳海沟的裂痕竟然也能用“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套理论来修复?爱欲结合果然是治愈两性关系的万能灵药?
一时谢遥的心中充满迷思。
而应风采……
她的本意,本是想难得调侃上邪两句。但当她张口的瞬间,却忽然在唇角尝到一点点苦涩。她有些纳闷伸手去抚,蹙眉看着手上那点湿痕想,这是什么东西?
秦关也正从她房里出来。
没想到会在门口就被这四人给齐齐“捉奸”,她站在上邪身边,按下心里那点赧然,本已做好迎接众人调侃的准备,抬头却看到应风采满脸不解与……满脸泪痕。
秦关愣住了。
上邪揉了揉额角。
谢遥后知后觉转头去看应风采,便也愣住了。
应风采不解道:“你们都看我做什么?这时候应看的不是——”她下巴朝着上邪秦关二人微抬,不乏戏弄之意。xǐυmь.℃òm
谢遥却怔怔问她道:“你哭什么?”
“我哭——”应风采比他更怔,“我什么时候哭了?我没有——”她一边说话一边再次抬手去抚脸,而后被满手湿痕给实打实惊得呆住,也是到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在她适才调笑那两人、在她此刻呆怔的时候,她眼里依然有眼泪在源源不断滚落下来。
“我哭什么?”她怔怔问,不知问的是他人还是自己,“我为什么哭?是有人控制了我的身体?”
她问话之时,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正明显有些头疼的上邪身上。
她自然很清楚自己所爱之人是此刻正站在她身侧的那个人,但她追随和依赖她的主人委实已太久太久了,以至于心底有了难解之事,她第一反应仍是看向她的主人。
上邪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秦关忽而问道:“你伤心么?”
“伤心?我为什么要伤……”应风采一只手捂住自己心口处,忽然住了口。
她的心脏自然不是个真的心脏,平日里也不过在假装跳动而已。那样一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自然不会为了任何人而伤,但——
她蹙着眉,很是不解。
那丝丝缕缕的疼痛酸楚之感,眼眶里那还在不停滑落的眼泪,这些情绪、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她不知道,她一点也不知道。
她有些无措,甚至莫名有些不敢看她身边那个人。只因她即便如此无知无觉却至少也知道了,她的眼泪、她的心痛似乎都是为了上邪,因为昨夜上邪与秦关在两情相悦重归于好的情形下睡了,于是她心痛流泪了,分明她觉得如此无辜,但她却又莫名为之心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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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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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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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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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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