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要求青史莫再制造杀戮,且承诺到蜃楼城见到如今的魔族全貌、纵观形式后,届时若当真再找不出第二个方法,她便给出自己与谢遥身上所有能够致死之物,至于究竟有没有用,那却不在她管控范围之内了。
这话不必她再去上邪面前复述一次,他自已在第一时间知晓。
两人由此又有了一番交谈。
在此之前,他们已数日不曾独处过了,或者说,是秦关一心一意在逃避一切与上邪独处、交流的机会,她不知怎么面对他,便干脆不去面对。琇書網
如她所想,上邪甚至根本未问她为何要做那决定,毕竟她这一路的不断妥协与挣扎他俱都看在眼里,以至于她对青史说出的那番话根本毫无出奇之处,反倒他特意问她,可有承诺宣冰一些什么。
秦关自是否认,但心中则不无讽刺想道,宣冰口口声声说上邪满肚子阴谋,待她全是欺瞒利用,实则她也不遑多让。
是以当上邪提出他若对宣冰做出一些什么,请求她不要干涉时,她没多考虑便同意了。毕竟她早跟宣冰说过她招惹上邪一切的麻烦皆由她自己解决,况且这浑身都是秘密的少女究竟留有多少后手,那恐怕也只得她自己知晓。
某一个夜里,萧闯来寻秦关喝酒聊天,喝到起兴之时向她问道:“若咱们这一行人,所有人都欺骗了你,届时你当如何?”
秦关对他这问话并不如何出奇:“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不。”沉默一会儿,萧闯喃喃道,“我只是有点担心……你是个赤诚之人,青史也是,若非你二人性情如此,便不会被逼到这样的绝境上,也不会如此痛苦。就连外人都能逼迫你们至此,我怕若发生更多更不好的事情,届时你会难以承受。”
秦关素日里沉浸在惨淡情绪之中,唯独此时几杯酒下肚,难得恢复了几分神采:“为何这样关心我呢?毕竟你素日只围着宣冰打转,我又总为青史之事揪心,这一路咱们好似也没说过几句话?”
“虽如此,你我却到底也算患难之交,况且——”又一杯酒下肚,萧闯声音有些发飘,“有一个我很敬重的、当成天神一样的人曾告诉我,你是他十分、十分、十分想念和敬慕的人,若我有缘遇到你,一定要代他对你好才可以啊。”
秦关无声笑了笑。
这一路太多无奈痛苦,以至于她再无法像过往那般在意什么风花雪月意气相投,但她到底不是瞎子,她早知萧闯是夜宴的儿子,也不止一次看到过萧闯的身手,是以当她得出萧闯实则也是卫陵弟子这结论时,并不如何出奇。这一行她所认识的三个人俱是卫陵的弟子,前两个非但不知卫陵昔年旧事,恐怕也完全不知卫陵还有着另一个弟子。萧闯却想必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他之所以跟随这一路也正因为与那两人的师兄妹关系,而他知晓她的身份同样也不出奇,毕竟他是夜宴的儿子,卫陵无论告诉他什么都不出奇。
她本以为以他们目前所面临的状况,这些对比下显得无足轻重的小事到他们分别都不会有任何人拿出来讲,却不料被眼前这年轻人在今夜提及。
想来,他同样也有事在从始至终的欺瞒着他们,是以心中才为此不安吧。
将来此之后这一路的事在心中反反复复咀嚼数遍,秦关终于是摇了摇头。
“你想错了。”她抬头直视他眼睛,难得目色清明,“至少我能确定,哪怕你们所有人心中都隐瞒着秘密,但至少有一个人,他从未欺骗过我们。”
萧闯也不知自己是该放心还是更加担心:“这样就够了吗?”
“这已经足够了……”适才清明一瞬的目色重新黯淡下去,她喃喃道,“真诚可贵,既在于人人都有此品德,更在于当所有人都抛弃时仍有人原地坚守。是以只要还有一个人坚守真诚,这就够了……”
*
这一路宣冰再未来找过秦关。
秦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上邪的缘故——以往不是她缠着这人,便是这人无声陪伴在她的左右,但自他们从不老城出发,这人便像与宣冰绑定了一般,时时将目光投向他,时时都能看到他正与宣冰在一处。
虽明知他二人这番走近与“暧昧”二字毫无关联,秦关心中却仍觉出一些酸涩。
愈接近蜃楼城,所遇魔族人愈多,接下来的路也便愈加难走。尤其因离开不老城后,在昔年这完全属于幽蓝王朝的地界中,除开他们几人外便再看不到别的异族之人,以至于他们才更像是小心翼翼掩藏行踪的闯入者,而此间魔族人敛了在外那副狰狞面目,一个个为寻找魔君而奔走,恍惚间这平和宁静景象竟也与他们在凤血境内所见并无不同。
有青史一路为他们混淆身份信息,他们在离开不老城的第四日顺利抵达蜃楼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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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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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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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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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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