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来信之前秦关和谢遥便已知晓,在真胤因病宾天而当今帝王继位以后,他便登上太阁之首之位——太阁乃是两百年前,圣祖鸿图在晚年时所立,只遵帝王一人之命同时也有监察帝王与百官之责,可说是超然于朝廷之外、甚至之上的一个存在。初代的太阁之首正是身为夜闻道先祖的钧天王夜鹛,却也并非说这太阁之首便要由朝廷显贵或是高官来担任,毕竟在这两百年间,曾任太阁之首的有过夜鹛这样被帝王信重一生的朝廷重臣,却也有过并不见经传的小官甚至是白衣。世人皆知太阁之首论官职虽并非朝廷五司九卿那般的大员,但历代太阁之首却必是帝王最为信任、也最惊才绝艳之人。夜闻道自年少时便因真胤的一句赞赏而被广誉为天下第一人,而今至中年,登太阁之首位,无论自身名誉还是对于朝廷乃至对于天下的影响,比之当年早不可同日而语。
出于这等身份地位之上的夜闻道,给予他这几位旧友的来信却极为诚恳,这诚恳并非只体现在页数上,还因在字里行间,秦关虽并未看到太多怀缅过去、追忆他们过往情谊的言辞,但一封信读来她却感觉这十数年的分别好似并不存在,信后面的那人仿佛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言一行,皆令她错觉分别仿似昨日之事。但她却很清楚,上一场分别对她确实是没多久之前的事,对夜闻道而言却实打实相隔了十数年,这十数年他无论事业上、感情上乃至于心态上想必都经历了沧海桑田一般的变化,但他却还能给他们几人捎来这样的信,秦关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态在读信的过程中自然而然便被软化了,对于他的那些怒气也不知不觉就消去了七七八八,反倒不自觉回忆起夜闻道确实就是那样一个人,他做任何事都有章法,面面俱到态度周全,但分毫不会给人圆滑世故之感,只会叫人赞叹他真诚与聪明兼备。既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也能叫旁人感到愉快,在这件事上秦关迄今还未见过第二个能比夜闻道做得更好的人。就如她理智上知道夜闻道这封信未必就没有知晓她怒意是以故意讨好的意思,但感情与感性上她确实已平和许多。
夜闻道也并没有在信中提到朝歌与他第二个老婆的事,无论哪一封信中都没有。若换了之前,秦关必要以为他这是心虚所至,但看完信后她却十分自然就想道,其一他应是想要亲口跟他们几人解释此事,其二此事恐怕并不好在有可能被他人拦截的信件中提及。Χiυmъ.cοΜ
如此,秦关便再次生出前往东都的想法,不急着动身则因上邪十分淡定与她道,夜宴总有重返东都那一日,届时与他同行即可。秦关自没有不同意的,却也就此与夜闻道恢复邦交。那位远在东都、日理万机的太阁之首与她通信丝毫不含糊,至少就秦关所知的,他们之间来往的信件既超过他与薛长仪那对亦朋友亦师徒,也超过了他与夜宴这对父子。
秦关是后知后觉才想到,之所以夜闻道对待她这样慎重,除开她是他的朋友之外,大约也因为她同样也是朝歌最好的朋友。她那原本就已没剩几分的怒火在想到此节时便又被扑灭了一大半,反倒时常拿出那片金色的龙鳞来把玩。
她是很想再见朝歌的,但她又一遍遍说服自己,她得先搞清楚夜闻道那头的真相,再多了解夜宴一些以后再去见朝歌,否则她当真无法对自己的好友交代。
*
转眼,一行人已在天禄关呆满三个月。
尚算平静的日子,却因夜宴突然的病倒而陡然被打乱。
夜宴病体孱弱,常年便是面青唇白、气息奄奄的模样,但他仪态出众,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从容的气度与大家风范,精神与毅力更是一等一的好,哪怕身体再差,众人只要看到他那双永远都沉静又明亮的眼睛,便会油然忘掉他是个病人。可说他虽是病人,但在秦关一行人、甚至在暮军这几个月与他接触过的那些军人的眼里,他都是一等一的强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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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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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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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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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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