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我爹……朝天阙也曾说过。”朝歌插口道,“他说,他还活着的时候,便一直理所当然将魔族当成是神族剥离出去的‘恶’,到身死道消了才领悟到,这全然是他愚昧又狭隘的想法。魔族的存在,其真实的意义,大约是天道对于神族的制衡,只是这二族打从一开始,就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m.χIùmЬ.CǒM
天生神族,统领世间,天道却又绝不肯让世间只有神族独大。神魔论力量,自是旗鼓相当,只是决定生死存亡的因素,从来都不止力量而已,甚至力量也并不是其中最重要的,这一点却也并非天道能够理解的。是以二族走上不同道路那一天,便已注定他们不同的结局,他们制衡对方已失去意义,是以魔族瓦解了神族,而千年之后却败在看似不堪一击的人族手中。
谁能决定这些呢?没有人。
就如同当年的白流霜因看到人族统领人间的未来而选择支持赫赫军团,可鸿图与夜鹛若当年什么都不做,只想躺赢,那即便被预见的未来也必然会改变,至少,今日人间的帝王就绝不可能姓赫赫。
“是以,神有神格,魔也有‘魔格’?”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圈有的没的后,秦关终于记得又回到最起先也最紧要的问题上来。
秦关摇了摇头:“神族力量的传承,是为‘继承’,而魔族力量的传承,我爹说,那叫做‘重生’。”
“重生?”秦关瞪大眼道,“是说魔尊两百年前虽死得透透的了,可她有朝一日还会通过某种方式复活?”
秦关再次摇头:“不是复活,而是注定会有下一个魔尊,继承她所有的力量而生。”顿了顿,她道,“当年她之所以自爆,保全魔族最后一批魔将以及这座蜃楼城,思定的主意,大约就是当第二位魔尊再生之时,能够依靠这留存下来的力量,推翻人族统治,复辟幽蓝王朝。”
夜闻道目光盯着她,忽道:“这也是龙神嘱咐你须得诞下传人的理由之一?”
有些诧异看他一眼,朝歌自嘲牵了牵嘴角:“没错,他看穿姒幽兰的成算,指望身为姒幽兰亲生女儿的我诞下传人,好替人族去对抗注定会继承我亲娘的一切的那个人。”
秦关闻言忍不住啧了一声:“我说句话你别生气啊,我觉得你爹这个人吧,智商应当是高的,本领当然也是无人能敌的,可他的情商还真与他的本领完全背道而驰啊。”
朝歌有些困惑:“情商是什么?”
“字面的解释,可解释为‘情绪智慧’。”秦关耸肩道,“更通俗点呢,就是指一个人为人处世,言行举止,看他会不会做人事、说人话吧,还有怎么跟他人相处的能力啦,为他人着想的能力啦,这些都可以囊括其中。”
朝歌听得十分认真,片刻后忽地扑哧一笑:“被你这样一说,朝天阙那人还真是,他本领有多高,那他的情商便有多低。”
本领天下第一高、而情商天下第一低的龙神大人,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作死了自己、作没了神族这些不表,单是他想要朝歌培养一个人去对抗姒幽兰的后人这一点,便显得极其天真又残忍。虎毒尚不食子,而他堂堂龙神却要自己的亲女儿去对付她的亲妈,这还真不是寻常人能想得出的主意。
夜闻道此刻哪怕心中更在意魔尊“重生”一说,可到底对朝歌有几分恻然,忍不住看她一眼,却见她眼波淡淡,显是早已不在意此事。可从她了解朝天氏的想法至今,她又是花了多少时间,伤心了多久,才做到今日的不在意呢?
这般想着,夜闻道心中忽生出几分细微的刺痛,也不知从何而来,却也不知该如何消散。
但他到底不是会耽于这些莫名情绪的人。
他道:“第二位魔尊,他将会在何时‘重生’?”
朝歌摇头。
夜闻道眉头紧蹙。
朝歌看他忧心的模样,不自觉便解释道:“就如我当年被孕育千年方得到一缕机缘出生一般,神魔的诞生,皆是捕捉天地之间的一线机缘,而在那线机缘出现之前,任谁也无法预料。”
夜闻道却并不全信她这话,紧盯着她双眼道:“当年魔尊自爆,龙神之所以能捕捉到那一线机缘诞下你,难道不是因为他提前便已预料到那一切?”
旁观的秦关不由摇了摇头,心想,这世上恐怕真没什么人能够糊弄到夜闻道,这家伙未免也太耳聪目明举一反三了些。
朝歌则被夜闻道问得沉默下去,好一会儿才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当魔尊即将诞生之时,我确能有所感悟,但那并非是此时。”顿了顿,她又一次强调道,“并非此时。只因我此时就在蜃楼城,若魔尊、甚至魔族有任何异动,我都必然会有所察觉。而我这一日来的感觉,便是毫无感觉。”
秦关忍不住问道:“便连魔尊……我是说有关于你娘的气息,你也感受不到?”
她问这话,倒并非是想替夜闻道套话。而是还在厄尔云尼另一端之时,她眼见朝歌说着想要来蜃楼城看一看时那极为克制却又分明克制不住的期待和闪闪发亮的眼睛,这女孩儿明明是那样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她母亲的故地,可一来就遇到上邪和夜闻道,继而发生后面一连串的事,秦关便再没机会见到她表达出之前的那种情绪。
她其实也知道在夜闻道面前问这些不太合适,但她同样也不希望朝歌因着夜闻道的缘故,便将自己所有心事都通通锁在心底里,她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啊。
朝歌听完她问话,沉默片刻后却道:“她已经死了。”顿了顿,她接道,“此地的结界由她的力量构成,但她……已经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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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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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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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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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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