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当真没有容易的事。
上邪道:“人不在那个位置上时,便能目标明确,一心一意只盯着那个位置。因为他们没什么好失去,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顾虑。可当人一旦站上了那个位置,要负担的委实太多,远远不止他一个人、一家人、甚至一族人的身家性命,在这时,每一步都须得走得缓慢稳当,每一个决定都必要慎之又慎。两百年长吗?对于一个王朝而言,实则也不长,尤其为这人间带来了如今这生机的凤血王朝。”
秦关心中若有所悟。
两百年对于上邪而言,并不算长,因为他生命的长度远远超过这个数字;两百年对她而言同样不长,因为她根本活不了这么久,另一方面她乘坐飞船,又度过了许多“别人的两百年”,她空有概念,实则并不能真的理解这数字的真正含义;两百年对于凤血王朝而言,既长,却也不长,长在于他们从两百年前的开端开始,便始终走在一条万人窥视的险道上,不长则在于当年的这片大陆,在魔族与后来数十年战火的摧残下仅剩一片荒芜,百废待兴,而凤血建朝以来,发展经济,发展民生……他们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们一代代的为此努力,他们谁都没空去关注这时间长又不长。
自然,这其中想必也有一些旁的原因,譬如并非每一代帝王都具有雄才伟略,也并非每一代朝臣都与帝王一心心系天下,于是在这种种缘由的融汇下,便到了如今,到了真胤治理天下,夜闻道出生之时,他们才终于能好好的来面对这最大的外患。
想了许久过后,秦关忽看向夜闻道:“其实……这些话我想你可以好好跟朝歌说一说。”
夜闻道有些疑惑。
“我与她相处虽短,但能够看出她是个心地特别柔软的女孩子,甚至可以说她就还只是个天性善良的孩子,再加上她从龙神处继承来的对于人间的慈悲心肠。”秦关道,“你好好跟她说,我想她若然有法子,必然会主动帮你相看此间的异常,甚至也会主动帮你制衡各族。你们两人,也并非是一定要闹到剑拔弩张。”
沉默片刻后,夜闻道点了点头:“秦姑娘所言有理,那我这便去寻朝歌姑娘。”
目送他起身离开以后,上邪这才朝秦关笑道:“你呀,素日里那般聪明,到这时却又无端犯了傻。”
秦关有些莫名:“我怎的犯傻啦?是我说朝歌说的不对么?”
“是你说闻道说得不对。”上邪笑容愈发调侃。
秦关便也愈发茫然。
“你说他与朝歌‘剑拔弩张’,可你何时见他二人当真剑拔弩张过?”上邪欣赏好一会儿她一脸迷茫的神色,这才笑道,“也就是听闻朝歌不由分说便去刺杀真胤,闻道这才与她置气了两句。朝歌呢?想必她前来见闻道之前,嚷嚷着要杀他恐是闹得要上天,可你看她自见了闻道,直是被他说得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快忘了,哪还有半点杀心?再及闻道先前那句‘只是面对朝歌姑娘,便不自觉想要做个君子’,你说他此言何意?”
上邪说这番话时一直含笑看秦关,目中不乏逗弄调侃之意。只因在他看来,秦关整日里嚷嚷着喜欢他,对他一再的表明心意,将自己扮作一副情场高手的模样,可一旦面对旁人的事,明明那两人已表现得如此明显,为何她却惘然不觉?m.χIùmЬ.CǒM
他却不知,秦关喜欢上他原就是生平头一遭,而在喜欢他之前,更从未将心思放在这些风花雪月上,是以先前虽有感夜闻道言辞暧昧,朝歌表现前后不符,却到底没转过这脑子,直到听他这一席话,这才恍然道:“你是说他俩……可不能啊,他俩从身份上看,即便不是你死我活,却也必然形如陌路,毕竟他俩应谁都不是屈从命运、更非心甘情愿成为‘生孩子工具’的人。况且朝歌一心一意的反感着夜朝,她怎么会、她怎么会……”
即便只一心与应风采在旁搞着小动作的谢遥,听她这一番话也不由大大翻个白眼:“人的心要真这么听自个儿话,你也不必屁颠屁颠追着上邪跑,更不必一转身就又哭又闹买醉撒酒疯了。”
虽说细想过后后发现确实是这道理,但——
秦关讪讪瞟一眼上邪。
她喜欢他是一回事,但让他知道自己又哭又闹撒酒疯……果然还是很难为情。
上邪却向来是不会令人难堪的,更遑论是这个在他心里委实另眼相待的人。
只作没听到谢遥的嘲讽,他安然笑道:“朝天氏其人,有其愚昧天真的一面,却也有旁人难及的地方。朝歌于他,若当真毫无亲情,他又怎会在身死千年过后,仍想方设法诞下她来?固然他说要朝歌与‘天下第一人’生个孩子这话十分可乐,但若究其源头,恐怕也是他早早就看到了‘天下第一人’乃是朝歌的有缘人。非要说他在这其中的错处,有一项大约就是他不会说人话了罢。”
秦关便想起先前朝歌叙述之中,确曾言朝天氏对她说过“你见到他,自然就知道是他”这样的话,由此想上邪这话也不无道理。又想到如月氏族白流霜等人既有预见未来的神通,焉知众神之首的龙神便没有这神通呢?
是以——
秦关喃喃道:“是以这两个原该水火不容之人,竟是一见钟情了?”
“这却又有谁知道呢。”上邪笑道,“我们也并不知晓,与这两人一道,到底是要见证一番勾心斗角,或只是围观一男一女彼此恋慕而已。”
秦关脱口道:“那我们……”
上邪含笑看她。
那我们是不是也能紧跟着这两位“主人公”的进步,在已第三次相遇之时,终于能放下一切好好谈一场恋爱呢?
这些话搁在喉咙口,秦关却不知为何,再也无法吐露一个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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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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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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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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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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