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氏的人普遍生得高大粗犷,相比之下,从东齐来的忘忧和初宁,都显得十分娇小。景桓被玉容、赫真闹腾了一气,本来觉得有些恼火,这会儿屋子又静下来,烛火摇曳,忘忧也算得上是个容颜端庄的美人,心情似乎有好起来了,慢慢踱到忘忧身边。脖子上悬挂的兽骨,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景桓侧身挨过去,正要一亲美人的芳泽,初宁在一边忽然捏尖了嗓子高声问:“家主、公主,要不要用点晚饭?”Χiυmъ.cοΜ
原本静谧甜腻的气氛,被她这一嗓子惊得粉碎,景桓抬起头来,正要发怒,刚好看见初宁一脸真诚地看过来,带着谄媚的笑。
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一个小小的女官,应该没那个胆子在自己面前搞破坏。心里已经忍不住替她开脱起来,也许她就是太紧张了,想讨好自己,一时没把握好分寸。
仔细看看,又觉得忘忧带来的这个贴身女官生得也不错,竟然一点也不比公主逊色,而且那副眉眼,还隐约有些熟悉的感觉,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这么一想,就有些心猿意马,只不过景氏刚刚跟东齐达成了协议,用打造好的兵器,换一些精美可口的食物和酒,以便渡过即将到来的冬天,价格非常划算。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东齐来的公主,听说这位公主是东齐最有希望即位的那位小公子的同母亲姐姐,万一公主当场翻脸,导致跟东齐说好的事又不作数了,那这个冬天,他们就得喝西北风了。
“你出去,”景桓对初宁呵斥,怕她再出花样,又补了一句,“没有叫你不准进来。”
初宁应了声,便磨磨蹭蹭地往门口挪过去。她心里是一千一百个不愿意忘忧跟这位家主新婚洞房,总觉得那景象分明就是一朵鲜花与一头野兽。
这边景桓却已经按捺不住了,手往忘忧脖颈处伸过去,那一截细白的脖颈,在风沙漫天的晋国,实在太少见了。这里的女人都太粗糙了,即使像玉容那样保养得当的,也都透着一股粗壮。
手指刚刚碰到滑腻的肌肤,还没来得及回味那半凉半热的触感,门口忽然传来赫真的一声长嘶,比方才初宁那一嗓子,更加惊心动魄。
景桓看过来时,初宁正把手里的一截木棍,往身后藏去。
赫真从嗓子眼儿里抱怨出声:“你戳我屁股干嘛?”
初宁也只能从嗓子眼儿里对它解释:“忍着点吧,不来这么一下,忘忧这朵鲜花就要被那个老瘸子糟蹋了。”
一连两次在关键时刻被惊散,耐性再好的男人也受不了。更何况景桓原本就不是那种见了美色便走不动路的人,他瞥了一眼赫真,总不好跟一匹马计较什么礼貌,带着股怒气便走了。
见他走远了,初宁欢天喜地的小跑着进来,站回忘忧身边。
去沃城的准备,很快就开始了。初宁原本以为,只是家主夫妇和贴身的随从前去,等到从景桓那里得来了明确的意思,才知道是家中大部分人都要去。
每年这个时候的祭祀,是晋国非常隆重的庆典,晋国最尊贵的几个异性世家的家主、以及王宫中的贵胄,都要亲自前往沃城。祭祀的时节选在秋冬之交,祭祀结束,从祭典到之后的集市,会持续上一两个月之久。这场祭祀结束,就该是漫长的冬天了,大部分人都闭门不出,靠积存的口粮度日,一直等到第二年春天,再进山狩猎。
景氏人丁兴旺,人多,要带着的巨大兽类也特别多。忘忧和初宁很费了一番心思,才合计好了启程之前的准备工作。
没想到出发这天,还是出了点岔子。景桓要登车时,忽然有人来对初宁说,息桃姑娘的马车和用具没有准备。
初宁仔细询问了一番,才知道息桃姑娘就是此前跟在景桓身边的、那个异常美丽的婢女。计算人数的时候,原本是算上了她的,只不过仆从都只给准备了沿途的口粮和水,存放在一起,不像正经的主子那样,随车带着路上消遣的玩物、用度,连食物也单独放在马车的隔层里。
传话的人在跟初宁交涉时,息桃就那么远远地看着,身上裹着一件滚了边的狐裘披风,气派倒跟忘忧这个主母不相上下,冷冷地打量着情形,自己却不出面。
初宁这时才知道,这位息桃姑娘,虽然没名没分地跟在景桓身边,可是景桓对她的喜爱和信任,远超其他人。也难怪,那张脸的确是看上一眼就能让人浑身酥软,放在眼下这个四面黄沙的背景里,只让人觉得满世界都灰突突地没了颜色,只有她身上流光溢彩。
能用的马车已经都用上了,初宁主意再多,也不可能给她凭空变出一辆马车来。正在为难,景元一两手抄在一起、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远远地看了息桃一眼,对跑腿传话的小丫头说:“我的马车给她用,隔层里已经放好了食物,我自己准备的星盘,也留给她路上消遣,可以了么?”
小丫头自己做不了主,转头看向息桃。息桃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应该算了默许了。这一轮交锋,便算是过去了,只是初宁心里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这究竟是冲着谁来的。
景元一眯着眼睛笑着凑过来:“我的马车没了,得坐你的,快抚我上去。”
初宁用手指在他肩膀上戳了一下,把他推开半步:“坐我们的可以,为什么要我扶你?”
景元一夸张地捂住肩膀:“我看着你的身体看了几天几夜呢,胳膊都酸了,现在还没好。”
初宁白了他一眼,自己跳上了马车,回身正看见他对自己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像只被人遗弃了的小兽。初宁无可奈何,对他伸出一只手。景元一变脸比孩子还快,立刻满面容光焕发地搭着那只手,跳上来坐在初宁身边,毫不客气地把胳膊绕到初宁面前,去吃她前面小案上的小果子。
忘忧始终像个冰雕美人一样,低头坐着,并没因为马车里多了一个人而有什么不一样。
初宁抬手在坐席上虚虚地划了一道线,警告景元一:“老老实实坐着,身体不许越过这条线,哪里越过来,就……咔嚓!”她抬手比划了一个刀砍的姿势。
景元一又挤出那副委屈的表情:“小美人儿真是个狠心的美人儿。”
马车一路西行,天气越来越冷,到达沃城时,说话间已经看得到口中呼出来的白气。
像景氏这样的晋卿世家,年年都要来沃城,早在这里备好了私宅,住起来也并不困难,只是比家里窄小些。
初宁刚把自己和忘忧的东西安置好,抬眼便看见窗外一棵树下面站着个熟悉的人。她心头一跳,姬重光虽然一直也在景氏家中,却并不怎么公开露面,此次来沃城,也并没有跟景氏的大队人同行。
姬重光远远地向她招手,似乎是在说:“过来一下。”
原本已经想好了,就此跟他断了联系,免去彼此纠缠,可是看见他招手叫自己,初宁还是控制不住的抬脚便要出去。
步伐匆匆地走到门口,迎面正撞在一个人身上,初宁揉着撞疼的额头抬眼,却是景元一笑嘻嘻地问:“沃城有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逛逛,好不好?”
初宁顾不上接他的话,急忙忙地把他推开,向院子里看去。那棵树还在,可是树下已经空无一人。方才出现的姬重光和他的动作,都像初宁自己幻想出来的一样,这会儿已经消不见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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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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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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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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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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