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向来名儒辈出,在临都很有声望,即使是一位并没什么特别的小姐,生日宴也办得很隆重。
安康公主派了熟悉迎来送往的嬷嬷跟着她们,帮她们打点礼物和应酬,至于她们三个,直接被带进了孟家的后宅。
孟家的园子并不算大,几丛翠竹、一汪浅池,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四角小亭里边,宴会的主人孟季莹虽然在场,却只是站着,七八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正团团围着一个鹅蛋脸的少女,嬉笑着说话,看样子都是来参加生日宴的。
那鹅蛋脸的少女瞥见她们过来,脸色忽然变了,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素青月凑在初宁耳边说:“那是薛家的二小姐,薛念念。”
又是一个从来没见过面、就对自己有意见的人。但初宁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了,薛家一共只有两个女儿,长女薛依依嫁给了太子姜呈祈作正妻,薛家与太子荣辱攸关,得罪太子的人,自然也就得罪了整个薛氏。
那边薛念念还没发话,旁边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已经揣摩着她的脸色,先开了口:“今年这天儿,真是冷,什么猫啊狗的,都穿戴上了。”
她瞥了一眼初宁,继续对同伴们说:“我哥哥养的一只母狗,也缝了几身新衣,穿得人模人样,哥哥说,它总爱往高处跑,高处风大,是该多穿点。”
几个女孩子,都吃吃地笑了起来,有人甚至用帕子遮住了口鼻,露出嫌恶的表情,像是真的闻到了什么臭味一样。
少女的心思,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比如在她们的印象里,某个人应该蓬头垢面、低三下四,可当这个人真的出现在眼前时,却是难以言喻的从容秀丽,心里那股叫做嫉妒的小火苗,就越烧越旺了。
初宁像没听出那话里的讥讽一样,笑吟吟地直视过去:“是啊,有人家养的猫狗,还算是好的,最可怜的就是那些野地里的疯狗,只能七八只凑在一起,找个亭子什么的,抱团取取暖。要是有人赏她们点肉吃,就迫不及待地摇着尾巴、流口水了。”
有素青月在一边提醒,初宁已经知道了,那位高挑的少女名叫顾采薇,她的哥哥,是薛念念大哥身边的副将,自然要拼命巴结薛家这位最受宠爱的小姐。
顾采薇脸色一变,从小亭里几步急走出来,手指几乎指到初宁脸上去:“你说谁是疯狗……”
“咦?刚刚不是一直在说猫猫狗狗么,”初宁截住她的话,“这位淑女怎么扯到人身上去了?”
初宁从地上捡起顾采薇掉落的帕子,放回她手里,一字一字地说:“自己的东西掉了,就该捡起来,至于别的,可不能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捡。”
这种不露骨的刻薄,素锦瑶是领教过的,只不过她向来跟薛念念不太合得来,此时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两边都不偏帮。
宴会的主角孟季莹倒是忍不住,“哧”的一声笑出来,看见薛念念脸色不太好,赶忙收敛起来。
初宁几步走到小亭之内,看着桌上散落的咒签,随意地问:“几位刚才在玩些什么呢?”
站在薛念念身后的几名少女,互相挤了挤眼,露出一副要算计人的表情,推推搡搡了一番后,一位眼角有些斜斜上挑的小姐,踱出来对初宁说:“我们在玩斗签,要不要也来试试?”那是孟季莹的一个姐姐,孟仲萱。
在场的都是有些身份的贵女,自己能否修习驭灵术法是天生的,但要找几个通晓驭灵术法的仆从却并不难。东齐风气如此,贵女们的闺阁游戏,自然也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比如她们所说的斗签,便是两个人每人各制作一张咒签,扣放在中间用隔板隔开的玉盒里。隔板抽开时,两张咒签同时启用,要是其中一张咒签刚好能克制另一张,那就是赢了。要是两张咒签互不相干,就是平局。
“正宴还得一个时辰才开,闲着也是无聊,”孟仲萱上来挽着初宁的手,拉她在石凳上坐下,“刚才一点小事,让它过去了吧,大家玩上几局,就是朋友了,以后多多来往。”
仲萱笑时,眼睛越发上挑,很有些妩媚风韵。
初宁忽然想起从前在书上看到的一个故事,越是别人要把天大的好处给到你手上时,越要小心,他们可能要拿走的更多。
她不置可否地微笑:“我从没玩过斗签,不如你们先玩几把,让我看看。”
仲萱拉过季莹,两人用手指蘸着金粉,在预先准备好的空白签上,各自写咒名。小婢子上前,把咒签收了,放在玉盒里。见仲萱和季莹都点头允许,她才抽去隔板。
玉盒里先燃起一股袅袅轻烟,接着便熄灭了。
小婢子把用过的咒签翻开,仲萱的那张上写着“燃”,季莹的那张上写着“解”,是季莹胜了。
仲萱抬手去捏季莹的脸蛋:“每次都是消解咒,再这样,下次不带你玩了。”
季莹嬉笑着躲闪:“是姐姐你太好胜,要是你也只写一个‘解’字,我们就是平手。”wWW.ΧìǔΜЬ.CǒΜ
接着,仲萱又跟素青月、顾采薇各玩了一把。第一局仲萱写的是“净”,素青月写的是“飞沙”,仲萱喜笑颜开:“我赢了!”
第二局仲萱写的是“风”,顾采薇写的是“踪”。顾采薇刚说了一句“平局”,仲萱便抬手扣住咒签,调笑着说:“都起风了,还找什么找,是不是找你的小情郎啊?应该算我赢……”
因是游戏,签片不过是用蒲草混上粗麻压成的,但是染了色,还画上了精美的勾边儿,制作咒签的时候,也不必蓄满力,不过是个意思罢了。
笑闹了一阵,仲萱转头看向初宁:“就是这样,很简单,再玩一局,就差不多该去入座了,要不要试试?”
初宁微微笑着点头:“那就试一试吧,全当给寿星添点热闹,只是不知道谁来跟我玩这一局呢?”
自从初宁落座,就一直没有开口的薛念念,忽然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我来!”
初宁知道,铺垫了这么久,正主儿要动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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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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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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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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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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