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愿你永远有退路>海边日出
  杜款款回到家,她爸爸妈妈都很惊讶。

  “怎么突然回来啦?早上不是还在上海直播吗?”

  她就很虚弱地一笑:“飞青岛就一个小时的事。”还假装兴高采烈地振臂高呼,“罗森说放我的假!一直休到过完年呢!”

  “哟,那可真够长的,你可好几年没在家里过年了啊。”

  妈妈就着急给她填肚子,“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热一热。”

  端上来的都是她喜欢的,土豆芸豆炖排骨,西红柿炒鸡蛋,醋熘土豆丝,外加海带汤,饶是她吃过各种米其林三星,还是最喜欢妈妈的家常菜。

  她不喜欢葱姜蒜,她妈妈做饭就从来不放,偶尔爆锅实在用到,油热了也会一一挑出来。后来她才知道爸爸其实很喜欢这些调味料,不过是惯着她,才一直跟着吃清淡饮食。

  她是这样受宠爱的女孩子。就不算外面那些为她疯狂的粉丝,单是有这样的家人,她已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姑娘了。

  她差点掉下眼泪,吵过架之后格外脆弱。她大口喝汤,掩住吸鼻子的声音,说:“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正好凑齐这一桌子?”

  爸爸动情地控诉:“我们估摸着你结束首映可能就偷跑回家,这个组合已经吃三天了。还好你回来得不算晚,不然可能要一直吃到明年。”

  她眼泪一下洒出来。

  她妈妈柔声问:“怎么了,款款?”

  杜款款在这个家里实在获得太多的爱了,多到她一踏出家门就开始恐慌,要怎么去面对外面凉薄的世界。她被宠溺到,不敢去跟不爱自己的人打交道,因为尝到了被爱有多好,甚至不敢接受别人不爱的滋味。就像吃完糖再去喝咖啡,那份苦多难忍。

  她都害怕离开她的家,不知道要再花多少精力,才能让自己的新家里,有同样浓重的温暖。

  后来她也见过很多家庭,说散就散了,又听了很多说人都会出轨的论调,就忍不住好奇,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也有过隐秘的不忠。她太珍惜现有的美好,因为跟太多人比她幸福得近乎不现实,所以愈发如履薄冰。

  没经历过暴风雨的人,根本不知道暴风雨之前的征兆是什么,所以比受过苦难的人更担惊受怕,每一天,都可能是平静的最后一天。

  她擦擦眼泪,“没事,我就是最近太累了。”

  妈妈逗她高兴:“看你早上的采访,终于和胡松拓承认恋爱了啊。这是不是就叫‘我追的cp终于发糖了’?”

  杜款款“噗嗤”一笑:“你是不是整天泡在网上啊?”

  妈妈还挺得意的,然后想起她的正事:“你自己吃,我追剧去了。”

  电视上还是红番茄的台标,自从她去了上海,妈妈就把电视固定在这个频道,每天看她的天气预报,就仿佛悉知她的近况。

  杜款款几次想说她和胡松拓的事,但是又舍不得打破这样的欢愉。

  毕竟是她自己的事,她已经到了不得不自己解决问题的时候,不可能再让父母事必躬亲。她不再年幼,父母也不可抑制地衰老,每次回家,都肉眼可见地感受到妈妈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一点。

  这也是她拒绝不得的事实。她能做的,只有少制造麻烦。

  所以她闭紧嘴巴,对于让她哭泣的真相,一个字也不敢提。

  胡松拓打车去杜款款家楼下,给她打电话。手机不通。他只好直接上楼去敲门。

  将近十二点,杜款款父母怕是都睡下了。但是他都已经走到这里,今天就非见着她不可。

  过了好一会杜款款才不情愿地来开门。

  其实她房间是最靠大门的一个,早就听见他砰砰的敲门声,隔着猫眼瞅着他,看他一遍又一遍唤醒声控灯。就好像带来了光。

  杜款款没想到他会找到家门口,犹豫再三还是给他开了门。

  杜款款对他有多心狠,就有多容易心软,决定都是一瞬间的事,不是确信了自己的态度,是为他甘愿忍受之后漫长的揪心。

  胡松拓抱着胳膊,觉得嘴里都冒白气:“你手机怎么打不通?”

  “手机坏了。”杜款款本来有点感动,但是看清胡松拓冷着脸笑意就降了下去。琇書網

  其实他哪都冷,问:“怎么坏了?”

  杜款款就往外推他,一边说:“你给我打电话太烦了,我就扔洗脸池里了。”

  胡松拓看出来她根本没让她进屋的意思,有点失落,冷言冷语道:“你还真是花样百出啊。”

  “大晚上来我家门口,就为了说这个?”杜款款挑眉,语气越发不耐。

  胡松拓偏过头,当然不是。都找上门来,当然是为了挽留,或者服软,可是怎么就到了这种针锋相对的地步?

  杜款款不想跟他在这吵,跟他说:“你等我一下。”把门关上。过了一会穿得整装待发出来,看得胡松拓莫名其妙,直问:“你又玩什么?”

  杜款款其人,就是士别三小时,当刮目相看,胡松拓就没指望自己能有跟上她思路的一天。

  杜款款背着个圆筒,把一件厚重的羽绒服给他,“我爸的,你爱惜点穿。”

  然后杜款款就指挥着他把车一路开到海边。到了目的地胡松拓还浑浑噩噩,一开门海风呼呼地往里灌,胡松拓立刻投降,关上车门对杜款款说:“你有什么要说的话,就在车里说吧。”

  “是你来找我,我有什么好说的?”杜款款耸耸肩膀,背起帐篷下车。

  是的,她竟然大半夜背了个帐篷出来。

  胡松拓不得不承认,就是她这些不按牌理出牌让他着迷,有时候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些,但就是单纯觉得,陪着杜款款一起犯傻,也挺好玩的。已经有那么多人情世故要苦恼,这时候有一个把自己的情绪看得比天高的小姑娘让你陪她搭帐篷,就显得全世界都本末倒置了起来,原本看重的很多事情,都不再重要了。

  每天困扰他一百遍的合约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他轻轻呼一口气,下了决心,顶着寒风开门,和杜款款一起抖开帐篷。杜款款笨手笨脚地把骨架支起来,胡松拓嫌她碍事,“你就坐帐篷上面,别让风刮跑了。”

  杜款款就跷着脚看他忙活,偶尔伸手帮一把,好不容易把帐篷支起来,跟他一起钻进帐篷里,并排躺着。

  没有防潮垫,就隔着薄薄的一层篷布躺在沙滩上。冬天的沙滩格外硬,又冷又硌。

  胡松拓在飞机上攒了一肚子话,这么一折腾都忘得差不多,只是说“我们和好吧”又显得不够有诚意,踌躇着开场白。但是又觉得千里迢迢赶来看她已经是诚意十足,胡松拓酝酿好,刚要去摸索着抓她的手,就听见杜款款静静地说:“你来找我,我很开心。”

  胡松拓停了一下,还是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手都冰凉,但握在一起,总会慢慢暖和起来。

  “我也没跟爸妈说我们分手的事,我想这个,就等我们真的爱上别人了再告诉他们吧。”

  胡松拓乐了:“那你打算去爱谁啊?”

  “谁都行啊,我也想试试爱别人。说不定一对比,就能发现你根本没多好。我不是,这十几年,都只跟你一个男孩交往了嘛。谁知道是我主动选择了你,还是选无可选,稀里糊涂认定了你。”

  “那你都试试。”胡松拓给她出主意,“我觉得lance就很好,真的,要是没有我,你跟他在一起,我也挺放心的。”

  “你凭什么放心啊?你得一辈子对我良心不安才对,要不是太早跟你搅和到一起,说不定我早就结婚了,根本不用遮遮掩掩地谈恋爱,也不用给别的女人背锅。”

  根本是还在生气。胡松拓觉得既然她还气他,就代表还在乎他,在乎得很,才跟自己较着劲。

  杜款款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说不定我就不去拍戏了,过普通人的生活,上个差不多的大学,找份差不多的工作,没事就跟家人腻在一起,有一大堆朋友,到处吃喝玩乐,感觉也很好。”

  “你就舍得不遇上我?”

  “没有你,我也会遇上别人,会有另一个恋人,日子也会过得很开心。”杜款款说,“我现在过这样的人生,也是因为遇上了你,拍完第一部戏,就是因为你接了下一部,我才傻乎乎地跟着接的。”

  胡松拓想了想,“可是对我来说,没有人能取代你。我不是想找一个恋人,所以跟你在一起,我是遇见了你,才决定去爱一个人。”他说,“随便你要跟我分手,还是去找别的什么人,我来找你,就是告诉你,只要你想,我永远在你身边。”

  胡松拓侧翻过来,凝视着她:“你跟我说分手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不能做你前进的动力了,起码我想做你的退路。”

  杜款款对上他的眼神,过了好一会,才低下头,说:“太硌了,我们回车上去吧。”

  胡松拓立马坐起来:“那你早说啊,我隔着羽绒服都觉得肩胛骨疼。”

  三下五除二拆了帐篷,才发觉方才光顾着说话,没看见夜里的海是这么美。云彩压得很低,海浪一波又一波地从深蓝的天尽头涌过来,水波冲撞的声音,混杂着风声和耳边的呼吸,成为庞大的织体,在广阔的空间里奏响。

  杜款款又背起她的小帐篷,胡松拓看她一眼,她沉浸在这样美的景色里,轮廓柔和的脸被夜色笼罩,明暗在此融合。胡松拓就摘下她的帐篷要帮她背,其实不重,杜款款摇摇头,“我自己来。”

  杜款款跟他说:“这个帐篷呢,是我出道那一年买的。刚买了两个星期就被选去拍戏了,爸爸原本说要带我们一家出来露营,结果到现在都没买防潮垫。因为用不上了,我总是不能跟他们一起出来玩。”

  人人都觉得她得到太多,但她仍好奇没有走过的路。如果她就做个平常人,又会过怎样的生活?她从小就被人夸赞漂亮,所以妈妈很小就教导她,漂亮是天赋,却不是资本。杜款款一直牢牢记得这一点,要做善良的人。

  可是善良的人往往容易失去,而失去令人成长。

  胡松拓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往前一带,极温柔地吻她。他们这样熟悉,他一低头就能准确地碰触她,唇齿纠缠,另一只手去找她的手,一点点收紧,杜款款仰起头回应他的亲吻,交换呼吸,站在寒风里感到格外温暖。胡松拓停下来笑她,“你这样贪心,是要遭天谴的。”

  她满不在乎:“总有人要遭天谴的。”

  胡松拓接着亲吻她。

  她一边搂住他的腰,感受到手里切实的触感,一边有点抽离地想,他们现在站在海的开端,还是海的尽头呢。

  她对胡松拓说:“你有事情瞒着我。”

  胡松拓微微喘息,过了一会才听清她的话,含混地“嗯”了一声。

  “那等你想说了,要第一个告诉我。”

  “你不要为我担心。你连你自己都应付不来。”

  杜款款就笑盈盈的:“我每天发愁的,就是你呀。”

  两个人说要一起看日出,结果早上天亮得很晚,又有厚重的云层,什么也看不见。

  回去的路上胡松拓接了电话,然后告诉她:“我妈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神色颇凝重,都不用她接着往下问。

  杜款款就说:“那你开去机场,我再自己回家好了。”

  一路都忧心忡忡,不大开心。

  不开心的意思是,没什么大事,就偏偏高兴不起来,痛苦不用分大小,身处其中的时候,都是一样的沉重。

  哪有为赋新词强说愁,向来能把别人的难处看得云淡风轻,自己的小皮肉伤都呼天喊地。

  我们是这样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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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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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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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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