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世平就在这样一个县城里待了七年,却从未见过漳县的样子。
季安铭命令司机停下车,抓住黎青的手腕,将她拖下车,“带我去见他。”Χiυmъ.cοΜ
黎青点了下头。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走,身后便传来刹车声,又有三辆车停在路边,沈纾从其中一辆车上走下来。
季安铭看到沈纾,先是笑了一下,继而问黎青,“怎么办,他不想让我。”
沈纾快步走来,气息不稳。他深邃的眼底凝结着星星点点的惊惧,看似无关紧要,然而这种惊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在看到黎青后,他的慌张褪去两分,可看到黎青受伤的额头后,拳头再度捏紧。
“季安铭,跟我走一趟。”沈纾的声音不怒自威。
季安铭不在意地笑了笑,饶有兴致道:“什么罪名?”
“林威是你找来的。”
“他承认了?”
沈纾神色一沉,目光接着瞥向黎青,“袭警。”
“这可没有,”季安铭关切地扶住黎青的手臂,温和地问道,“黎青是自己摔的,她额头上的伤,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对吗?”
黎青缓缓抬头,看见季安铭如春风般和煦的笑眼,他的笑意总是不掺杂质,让人倍感舒适,黎青总是在怀疑,他究竟在这双眼后拉了多厚的帘子,才能遮住他满心的阴霾。
“恩,”黎青对沈纾说,“沈队,你回去吧,别管我了,我和季总有点事要处理。”
沈纾静了一瞬,警惕地看了眼季安铭,接着说道:“你的伤必须去处理。”
“这好说,”季安铭冲司机招招手,消失已久的司机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了出来,手里提着碘伏、酒精和绷带,“忍着点,可能会痛,先简单处理一下,一会儿再送你去医院。”
黎青看着季安铭自然而然地拿出棉签,沾了碘伏后替她清理伤口,动作轻柔,语调也温和,仿佛方才在车内对她恶言相向的人并非季安铭。
季安铭的手指抵着黎青的额头,为了清理伤口,与她站得极近,几乎要贴在一起。沈纾眉头跳了两跳,强压着暴躁,说道:“季总并不专业,我现在必须带她去医院。”
“哦?”季安铭用另一只手捏了捏黎青的脸,“青青,你是想和他去医院呢,还是和我走?”
黎青迟疑地看向沈纾。
沈纾晦暗的双眸紧紧盯着黎青,里面写满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跟你走,”黎青说,“别耽误时间了,现在就走。”
沈纾呼吸一滞,“黎青……”
“沈队……一起来吧,”黎青避开沈纾的目光,说,“我们的确有事要办。”
季安铭的动作霎时顿住,他低下头,透明镜片后的眼睛森森地看着黎青,“你想让他一起去?你想清楚了,别后悔。”
黎青知道,季安铭是在提醒她,如果沈纾去了,以往她所遮掩的一切都将大白于天下。她曾经为此接连失眠,偶尔入睡也会陷入梦魇,她挣扎多年终于勉强找到一张遮羞布盖住过往,可现在……
“对,”黎青坦然道,“要他去。”
季安铭默然。
他没再故意气沈纾,而是利落地替黎青清理好伤口,贴上绷带。走之前,他瞥了一眼沈纾,目光耐人寻味,接着,他大步向前走去。
而沈纾则立刻上前一步,扶住黎青,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伤口,皱眉道:“没事吧?”
“没事。”
黎青试图推开沈纾的手,沈纾却立刻反手牢牢握住,不再给她任何机会。黎青低头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好半晌,终是没再推拒。
三人走向尤世平暂时居住的地方,方翠的家。
沈纾始终没有开口询问目的地,黎青指哪个方向,他便跟着去哪,黎青心里莫名安定些许。
十分钟后,三人穿过狭窄的水泥路,停在一个平房前,像是早知他们要来,一个中年女人早早地等在门口。看到三人走过去,方翠收起马扎凳,一声不吭地看向黎青。
“你好,”黎青说,“你是方翠?”
“恩,”方翠容貌不佳,但气质不错,她的语调中带着明显的敌意,“联系到你可真不容易。”
黎青问道:“为什么联系我。”
“你是他亲闺女,他有点恢复的迹象了,你不过来看看?”方翠责怪道,“你爸一个人把你拉扯大,这么多年你都没来看过一眼,真白瞎他一片心了。”
黎青的气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她死死握住沈纾的手,克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咬牙说道:“把我拉扯大?阿姨,你好像搞错了,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方翠一怔,一时语塞,好半晌才说道:“他跟我说你是出去上学了,所以不在家……”
“呵,”黎青冷笑,“难怪你会照顾他这么多年,你是被他骗了。他只是一个无恶不作的赌/徒,甚至做过违法的事情,他就是一个人渣,一个扔进炉子里都点不着火的没用的人。”
方翠似乎完全不理解黎青的话,她怔了好半晌,再没方才的气势,只是讷讷道:“你今天来不是接他走的吗?”
“是要接他走,”黎青说,“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
沈纾的家里一如既往的没有温度。
在带黎青进卧室前,沈纾提前进屋开窗通风,又将床单被罩换了新的,才敢带她进去。沈纾将她扶到床上,蹲在床边对她说道:“你先休息,尤世平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先让他在医院接受治疗,如果真醒过来,他会得到惩罚。”
“没有证据,”黎青自始至终捂着脸,疲惫道,“过去这么多年了,季安铭的姐姐也已经死了,除了我和季安铭这两个人证外,什么都没有……”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他侵犯了季安铭的姐姐,但是他犯的其他事还有证据,赌博卖药,足够他后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了。”
黎青放下手,眼眶微红,“沈纾,如果我没有为了一个棒棒糖去骗她,她根本不会上尤世平的当,对不对?”
沈纾轻轻拍了拍黎青的头,沉默地看了她良久,才说道:“黎青,和季安铭的姐姐一样,你也是受害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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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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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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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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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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