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昨天不同，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黎青走过福利院的宿舍、办公楼，经过铁门，来到曾经吞噬了方良的河前。河水不深，但若干年前此处生态环境还未被破坏，河水从山上源源不断涌来，水流湍急，河底还有无数石块，若是几岁的小孩不慎在河里绊倒，几乎没有挣扎的机会，会在瞬间被水流带走。
黎青看向河流伸展的方向，随着河流的干涸，一些秘密似乎也被掩埋了。
想到自己一整晚的结论，黎青脚步沉重的向老张家走去。
“方益和方良的关系啊……”狭窄逼仄的房间内，老张局促地坐在木板凳上，对黎青提出的问题无比困惑，“他们是亲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又一起失去父母，关系肯定很好。他俩在福利院的时候，时时刻刻都要在一起，方良很依赖方益，毕竟方益是哥哥。”
黎青问：“两人性格如何？”
“方良很乖巧，话不多，比较腼腆，像个小姑娘。方益人小鬼大，主意多，方良经常扯着方益的衣服跟在他身后，睡觉洗澡都不撒手，我们经常开他的玩笑。”
“既然如此，”黎青神色凝重，“为什么方良出事时，方益偏偏不在。”
老张一怔，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本已凹陷的眼睛竟似向外凸了一下，他惶恐地看着黎青，“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听不懂了。”
黎青斟酌着说道：“按照您的记忆，方良是依赖方益的，两人又一同遭受家庭的变故，对方良来说，哥哥就是最亲近也最值得依靠的人。当他发现通往河流的门开着，以为自己找到了好玩的地方，第一反应会是什么？一个人冲过去玩吗？”
无数信息炸弹般的涌入大脑，老张记忆中方益天真无邪的脸庞如落在硬石上的镜子，只留满地碎片。他茫然地张着嘴，支支吾吾半晌，伸手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如果我是方良，我会……去找方益一起去河里玩。”
在河流和福利院间有铁栅栏和锁，这是明显的不允许通过的意思，方良当年6岁，已经有了辨别这些的能力。加上他性格文静，乖巧听话，见到没有落锁的铁门第一反应是自己跑出去玩，是不符合方良的行为习惯的。
黎青问：“方良出事时，方益人在哪里，你还记得吗？”
老张沉重地摇着头，他默了两分钟，才叹口气，说道：“不是不记得，是不知道。最开始是我发现方良不见了的，我到处去找方益，想着找到方益就能找到方良，结果方益也不见了。后来听到其他人说，后门开了，河边还有方良经常抱在怀里的玩具小车，我们才知道……方益也是这时候才出现的，不过我当时惦记着方良，没想那么多，就赶紧带他去河边了。”
“之后方益的表现如何？”
“没什么特别的，一直在哭，”老张努力回忆道，“小孩子嘛，被吓到很正常，之后我忙着在河里捞人，就没怎么关注方益了，他应该是被其他人带回宿舍了。”
黎青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保险起见，她决定试着联系方益、方良兄弟俩的亲人。
离开福利院，黎青正打算回支队，还没来得及叫车，就接到季安铭的电话。
最近一段时间季安铭很少出现，黎青都已经暂时放下警惕心，如今他再度出现，黎青又提起十二万分小心。
季安铭没有解释自己最近为何失踪，据说今天有时间可以给黎青当一天的司机。听着季安铭温润的声音，黎青的身体却绷直了，“季安铭……”她缓缓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出外勤？”
电话另一端霎时安静，整整两秒钟，季安铭无声无息。
“呵呵，”他笑着说，“雁北支队的王建是我的朋友，偶然间听他提起你，我才知道你去雁北了，这不就想着来见见你。”
*
黎青拒绝了季安铭见面的邀请，独自一人回到支队，她刚走进院子，就看见季安铭和王建站在树下。
见黎青走过来，季安铭若无其事地冲她招手，“青青，回来了？”
王建也和她打了招呼。
在支队里，王建资质平庸，平时只做些杂活，从没提出过有建设性得意见，几乎没有存在感，黎青和他并不熟悉，只能算是有点头之交的同事。如果不是季安铭突然出现，黎青甚至都不能把王建的名字和他的脸对上号。m.xiumb.com
“季总，”黎青盯着二人看了片刻后，敛起眼中的凝重，笑意盈盈走上前，“不是跟你说了不用接送我吗，怎么还是过来了。”
“正好和老朋友说几句话，顺便有件事想问你。”季安铭拍拍王建的肩膀，“建哥，我和青青聊几句。”
王建笑着离开。
季安铭正色道：“青青，这段时间你没有受到攻击吧？”
黎青摇头。
“也没有其他异常？”
“没有，出什么事儿了？”
季安铭推了下眼镜，皱眉说道：“好像有人在跟踪我，我有这种感觉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不太方便去找沈纾，所以来问问你。”
黎青不解，“为什么不方便找沈队？”
季安铭看着黎青，似笑非笑。
黎青微拧眉，岔开话题，“我没遇到过这些情况，但如果算算时间，现在已经四月份了，离12月还有8个月，如果真是凶手跟踪你……现在会不会太早了些？”
“不清楚，”季安铭无奈地笑着，“所以来问问你，最近有什么新线索吗？”
黎青摇头，“没听说有新发现。”
“这样啊，”季安铭眸光下移，漫不经心道，“你呢，你最近还好吗？”
季安铭意有所指的关切让黎青不太自在，她点了下头，没出声。
“青青，这一个月我尝试着用工作忘记你，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季安铭看着黎青躲避的眼睛，坦然道，“既然你和沈队长已经不可能了，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
黎青眉心紧蹙。
“唉，我知道你对我没感觉，但感觉也是可以培养的，你给我一次机会，说不定就会发现我们真的挺合适呢？我听王建说了，你今天还要跑好几个地方，走吧，让我给你当一回司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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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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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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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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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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