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毫不客气地仰天大笑。
黎青：“……”
陆离淡笑，转身走进审讯室，方良已经在里面等候。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始终如同在床上时的状态，半瘫在椅子上，双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目光恍惚迷离。
黎青迅速翻开方良的档案，右上角便是他从前拍摄的一寸照片，照片中的男子虽不算英俊潇洒，但也是五官端正，双眼炯炯有神，透着中年男人该有的成熟犀利。
在半年以前，他还是在商场上打拼多年的方总，不说叱咤风云，怎么也算是人生小有成就。可最近半年，他却恍然变了个人似的，精神状态似乎极不稳定，原本还在按时看医生、按时吃药，可三个月前，他连医院都不去了，一味躲在家中。
目前与方良有联系的人只限于公司员工，可就连与方良联系最多的秘书都不知到底发生何事。她只说从半年前起老板就整日忧心忡忡，她询问过老板，老板却不肯说。
这就是支队现有的全部资料。
按照流程，陆离依次确认方良的基本信息，确认完毕后，他问道：“3月30日晚，你潜入光明小区6号楼2单元102户，杀害租户田子哲，使其当场毙命，你认罪吗？”
方良垂头，像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年人，对陆离的话毫无反应。
陆离说：“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我们已经找到切实证据，如果你不配合，事态只会更眼中。”
黎青留意到，方良的瞳孔放大了。
不是普通人在震惊时那一瞬的放大，他的震惊持续许久，接着无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你们……都知道了？”
陆离冷漠道：“一条人命，你以为你能瞒得过去？”
“我……”方良的手从头顶滑到面部，粗糙的大手一遍遍揉/搓眼睛，“我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我连我杀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好像一觉醒来，世界就变了……”
闻言，黎青沉重地看向陆离，陆离的眼中也布满警惕。
不知自己杀的人是谁，方良是想脱罪，亦或有其他企图？
陆离翘起长腿，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道：“既然你承认杀人了，愿意说就说说，不愿意说就算了。”
不说自然是不可能的，陆离只是想激一激方良。方良如今精神状态不佳，放点鱼饵就会上钩。
果不其然，见陆离似乎已经对自己失去兴趣，方良忙说道：“我说，我说，你可一定要查清楚，我真的没想杀人啊！”
“那天晚上……”方良断断续续地叙述着，他仿佛又回到那漆黑的一夜，佝偻在椅子上，眼球不安的向四周转动，似乎在时刻确定旁人是否会伤害自己。他声音沙哑，缓缓道，“我和往常一样，一整天都躺在床上，那段时间我浑浑噩噩的，很多时候都是呆躺着，我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或者没干什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陆离问：“你是公司老板，为什么不上班？”
“我……不敢。”
“理由？”
问及此，方良却闭紧嘴巴，不说话了。沉默了约两分钟，他回避陆离的问题，继续说道：“那天我睡得很好，哦，是在我的印象中，我睡得很好，后来我醒了，我发现我自己拿着刀，那个男人就在我面前，浑身是血，我……”
方良的描述让黎青一头雾水。
“等等，你醒过来以后，就看到人已经死了？”
方良痛苦地捂住脸，“……我不知道。”
“不知道？”
“有时候醒着，却以为自己还在睡觉，有时候睡着，实际已经醒了，我……我真的不知道。”
黎青朝陆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陆离点了下头，认同黎青的看法。
方良的精神已经出现严重的问题。
“之后呢？”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好像很真，又好像是假的，我害怕，我好像又吃了药，之后就……没印象了。”
黎青说：“你相信自己会杀人？为什么不去看看？”
方良呆呆道：“我……会杀人，我知道我会杀人，我怕我在意识不清的时候真的杀了人，我不敢去看。”
陆离安静地听着方良的叙述，他的认罪非但没让事情简单，反而更加复杂。他问道：“你是怎么离开田子哲家的？”
“田子哲？”方良喃喃道，“我杀的人叫田子哲吗？我……没印象，这段时间我总会自己走出家门，我的身体不受控制，我……不知道啊！”
两个小时过去，案子似乎回到查到方良的那一步，毫无进展。陆离和黎青已经离开审讯室，一队人沉默地坐在会议室里，脑袋都是懵的。
林雅最先说道：“方良是故意装糊涂吧？想装疯来逃避现实？一个人，怎么可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杀了人呢？他起码得找把刀，再确定下对方是谁吧？”
陆离抬眼看来，“方良的杀人动机找到了？”
林雅蔫了，“还没……”Χiυmъ.cοΜ
“方良说，他最近总感觉有人在攻击他，所以偶尔会做出一些反应。邻居也说过，他曾看到方良在家里疯狂的跑，边跑边朝后面扔东西，也许是因为幻觉。”
黎青想起什么，插嘴说：“陆队，你还记得你问他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时，他逃避了，没有回答吗？”
“记得。”
黎青说：“他在隐瞒自己的过去，说的也不一定是实话，也许现在搞清楚方良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是最重要的。”
林雅摇摇头，“你们真觉得方良脑子有问题？依我看，他只是想借此摆脱罪名而已。最近网上不是有很多新闻，但凡犯了点儿事的，都得给自己找个精神病的头衔，实际上呢，只是想脱罪而已。”
黎青若有所思，“为了杀害一个与他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人，提前半年装病？既然筹划得如此细致，方良对田子哲的恨应该深入骨髓，能让他忍受半年疯子的生活，并且在这半年里丝毫没有动摇杀害田子哲的决心？如果两人瓜葛如此之深，现在就不该查不到二人的交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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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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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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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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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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