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意外遇到陆承南的恍惚和隐秘的喜悦,她还没来得及消化,结果到了晚上,兜头一盆凉水,就这么浇下来。
夜风的凉意,似乎直接吹进了她心里,她在原地又怔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开。
五分钟之后,心情本来就很差的迟曼,更加难受了,因为——她在小区里迷路了。
shadow住的高档公寓安保比较严格,迟曼刚才是在保安那里做了访客登记才进来的,可不知怎么了,等她想出去的时候,绕了好半天才发现,刚刚的保安亭不见了……不是,确切来说,就是她走丢了。
副本毕竟跟现实有差距,迟曼觉得,自己对于小区构造可能过于自信了,这一刻才发现,这小区简直堪比迷宫。
她站在原地,整个人气压极低。
插在卫衣口袋里的手,摸到手机的时候,迟曼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把手机拿出来,扔到陆承南脸上!
神奇的是,她的手机仿佛成了陆承南的召唤神器,因为当迟曼把手机摸出来的那一刻,她余光瞥见路灯下,有个身影朝着自己走来。
迟曼抬眼一看,顿时愣住。
“是你,”陆承南目光落在她脸上,“怎么在这儿?”
一早一晚两次见面,迟曼的态度也截然不同了,平静地喊了句,“陆师兄。”
陆承南看着小姑娘,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我来看个朋友,她住11栋。”迟曼面不改色说道,顺便伸手指了指右后方,刚才的迷路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她把小区这几栋楼都熟悉了一下。
陆承南原本想过,这姑娘是不是来找他的,更有甚者,可能听到了他刚才跟周易扬的交谈。
可她语气太自然,反倒听不出什么破绽来。
“陆师兄,那我回去了。”迟曼说完,转身就走。
“你走反了。”
身后忽然响起陆承南的声音,迟曼一顿,刚才那点洒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丢丢尴尬。
她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不要表现出异常,好给陆承南一个洒脱高傲的背影,结果居然走错路了!
所以说,方向感不行,真的是致命伤。
她努力调整了下表情,然后转过身,朝着陆承南的方向走过去,就在两人要擦身而过的瞬间,再度听见陆承南低沉的嗓音,“迷路了?送你出去。”
迟曼垂眸,咬了咬唇,“谢谢陆师兄。”
路灯将并肩前行的两人,身影拉得很长,然而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个人谁都没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迟曼走着走着,觉得哪里不太对,“陆师兄,你确定……这个方向是对的吗?”
她怎么觉得,这段路她刚才走过?这好像不是出去的路,反而越来越远了啊。
陆承南转过头看她一眼,一本正经地欺骗小姑娘,“这是最近的路。”
迟曼皱了皱眉:是吗?她怎么觉得这好像是最远的路呢……
不过转念一想,陆承南应该也没必要,骗她走远路吧,能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他会故意拖延跟自己独处的时间不成。
迟曼将那个荒唐的念头赶出去,继续默默跟着陆承南往前走。
殊不知,这条路就是最远的,几乎要绕大半个小区,足够陆承南跟她走十多分钟。
静谧的夜里,陆承南看着身边过度沉默的小姑娘,忽然开了口,“怕我?”
“什么?”骤然听到这两个字,迟曼愣住,然后才反应过来。她怕陆承南吗?怕是怕过的,不过现在不会了。
她张了张嘴想否认,可刚才那一幕还梗在心里,忽然就没了说话的心情,只是摇了摇头。
迟曼这副反应,落在陆承南眼底,就成了真的害怕,还带着一丝心不在焉。
她似乎是删了副本的记忆,也不记得他了。
陆承南望着小姑娘,眯了眯眼睛。不是没想过试探她还记不记得,可如果这姑娘真的忘了他,或许,是该放了她。
毕竟跟他在一起,要承担巨大的压力,如果小姑娘现在只将他看做陌生人,对副本里的相处毫无记忆,他又凭什么要求她喜欢他,还要去承担那些压力?
陆承南将迟曼送到小区门口不远处,虽然是大晚上,他仍然戴着口罩和棒球帽,将脸遮得不剩什么,只漏出一双眼睛看着她:“直走就能出去。”
迟曼点点头,知道陆承南再送下去,有被拍的危险,而且她现在,也不想跟陆承南再多待了。
她挥别陆承南,这次倒是如愿给了他一个洒脱的背影。
不远处,陆承南看着小姑娘快得有些夸张的步子,眯了眯眼睛,等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后,舌尖抵了抵上颚,忽然间有点后悔。
他是不是,不该就这么放她走?可留下她的话,待会儿,又会不会把她弄哭?ωωω.χΙυΜЬ.Cǒm
这姑娘真是……又麻烦,又让他没办法。
*
半个月时间转瞬即逝,shadow巡演即将开始。
这次巡演为期两个月,是shadow出道以来的第三次巡演,涵盖国内、日韩、东南亚和北美,换言之,就是要离开临城两个月之久。
巡演开始前一晚,陆承南从工作室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向来是专注力和自控力极好的人,可今晚在工作室的时候,却有好几次走神。
安静的空间里,陆承南脑中总是不经意会晃过副本里,小姑娘的声音——
“陆师兄,你真的觉得,我能在巡演之前,把那二十六首歌都学会?”
“我这次学回归曲那一首,用了快一个月时间……”
“这样算一算,四舍五入,我大概要二十六个月,也就是两年零两个月能学会……”
“陆师兄,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我才能……”
“陆师兄,我不允许你为了我自残!”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不穿帮的哦?”
那时候,迟曼跟他互换了身体,要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学会巡演的二十六首歌。
小姑娘成天不是头大,就是戏精附体。
后来因为副本的强行终止,这件事也随之结束,迟曼并没有顶替他上舞台。
他也没再见过她,气鼓鼓瞪着自己的模样。
安静的夜晚,总容易勾人生出点不一样的心思。
好像这一刻,玻璃窗的倒影,映出陆承南低头轻笑的样子,还有他指尖毫不犹豫停顿,在手机屏幕上,播出某个号码的动作。
那个号码,是迟曼的。
陆承南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拿到,却一直没有打过。
不是没想过,如果这姑娘真的而忘了他,就放了小姑娘,可是这晚,他还是放纵了自己,把那个号码拨出去。因为这一晚过后,他至少两个月都见不到她。
等待的机械音响了很久,电话始终没有被接通。
久到自动挂断,最后一声忙音,像是忽然叫醒了陆承南。
他低着头,唇角轻轻扯了扯。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停顿半晌,最后,陆承南对着刚才的号码,发了一条消息,内容很简单——是副本里,他地下工作室的地址。
如果迟曼还记得副本,如果小姑娘还记得他,就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如果,她忘了他……
陆承南眼神沉了沉,止住了念头。
*
女练习生宿舍。
迟曼从床上坐起身,吸了吸被擦红的鼻子。
昨天突然降温,她穿得少,结果今天就感冒了,在练习室和邹悦合练的时候,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最后被邹悦提前赶回宿舍了。
“曼曼,你放心,你给我编的那几个堪比广播体操的动作,我一个人可以的!”邹悦看着迟曼红红的鼻尖,认真道。
迟曼:“……”
我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你到底是在关心我还是骂我。
“曼曼,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就一天而已,不然要是感冒加重了,反而影响后面的练习。”
邹悦的劝说最终奏效,迟曼一个人提前回了宿舍。
洗了澡之后,迟曼倒头就睡,睡了不知道有多久,她忽然醒了过来,吸了吸发红的鼻子。
头还是晕晕乎乎的,她抬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下一秒,枕头边的手机震了震。
迟曼翻过来一看,是新消息提示,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轻轻一点,发现是个地址,还是个很熟悉的,在副本里那两个月时间,她几乎每天清晨都会去的地方。
几乎是一瞬间,迟曼就明白了,这个号码是谁的。
这个地址,只存在于副本里,现实中未必存在,所以知道这个地址的人,除了她,就只有——
陆承南。
这一刻,不知道是因为感冒,还是别的什么,迟曼觉得大脑好像忽然变得钝钝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
不是说,反正就是个游戏,玩过就算吗?
他难不成,真的在意?
还是说,就连这条信息,也是个游戏?他觉得逗她,很好玩?
这个念头一旦涌上来,就再也止不住,半个月前的那一幕,再度浮现在迟曼眼前。
她听见周易扬说,互换副本就是个游戏,没什么好认真的。
她还听见周易扬说,陆承南不会为了没有意义的事情浪费时间和脑容量。
而她由始至终,都没有听见陆承南的否认,也没有听见陆承南提起过她,哪怕一字一句。
如果陆承南只是单纯选了删除副本记忆,或许还好。
可迟曼知道,他没有。
半个月前的那一晚,她宁可听见陆承南直截了当地说一句“删了记忆”,也好过陆承南分明没有忘,却不愿提起。
手机屏幕,早已经黯淡无光,好像迟曼的乌黑漂亮的眼睛。
然后,她重新解锁屏幕,翻出那条消息,点了删除,之后直接把陆承南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她不要再犯相同的错误。
迟曼盯着再度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最后翻了个身,闷闷地把脸埋进枕头里,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脸侧,遮住她脸上的表情。
*
隔天,当晨光刺破云层的时候,陆承南已经在地下工作室,等了整整一个小时。
昨晚,他给迟曼发了两条信息。
第一条,是副本里的地址。
第二条,才是现实中,地下工作室真正的地址。
如果小姑娘还记得她,就会知道,他在等她。
可陆承南不知道的是——在第一条消息之后,他的号码,就被迟曼拉黑了。
副本那两个月里,他逼着迟曼看清晨五点半的太阳,日日来地下工作室晨练。
可他大概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小姑娘睡不着,甚至看到了清晨四点半……还没有太阳的临城。
再过四个小时,就是航班离开的时间。
无论迟曼会不会出现,他在等她。
可时间,并不多了。
时针又走过一格的时候,陆承南已经知道,自己等不到了。
他勾了勾唇,难得体会到一种,名为“不甘心”的情绪。
他的人生,以十七岁为界限,从前是灰暗,可是十七岁之后,他进了盛经娱乐,从此无论练习生,还是出道以后,都仿佛拿了开挂剧本。
仿佛是命运在十七岁之前,太过苛待他,于是之后的时间里,一直在弥补。
可是此时此刻,陆承南再度感受到那种,不甘心。
这感觉,就好像……他被小姑娘甩了似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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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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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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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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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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