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川说完，轻声反问：
“你之前知道他有这个病吗？”
裴征长出了一口气，皱眉思忖，缓缓道：
“我知道他从去年开始频繁出入医院，可那家私立医院的体检报告是保密的，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病。”
裴峥知道米孝成素来心脏不好，是他前些年操劳过度留下的病根，曾经在国内放过几个支架。
去年得知米孝成频繁出入那家私立医院，便想当然认为是老毛病，也并没深入找人查，只是把精力放在抢他生意上面。
“他怎么会有这个病？”裴峥下意识问了一句。
钱川声音清冷，不带个人感情：
“病的成因很复杂，但是我的律师去保释听证会看过了，这份检验单不是伪造的。”
裴峥对渐冻症的了解不多，前些年在fairfunds投资一家医疗康复中心时，曾经参与过一个渐冻症的公益项目。
他只知道人患病后肌肉会慢慢僵化，就像是被冻起来一样，而且这病是无法治愈的，人最终会死于呼吸麻痹，挺痛苦的。
几年前他还被brent艾特接受了冰桶挑战，也是为那个公益项目筹款。
那时候他只当这事是一个商务活动，并没想着能跟他的生活联系在一起。
“他还能活多久？”裴峥平静地问。
像是知道他会问似的，钱川答得干脆：
“常规的发病期要2~5年，通过他的检验报告来看，至少一年前就已经有迹象了。”
“最短的时间是多久？”
裴峥眼下只在意这一个问题，在死神自作主张带走米孝成之前，还给他留下多少时间。
“不超过两年。”钱川笃定。
裴峥深吸了一口气，迎着冷风冷静思索了片刻，开口吩咐道：
“你和孟姐尽快把他在国内的洗钱证据整理完，绝对不能让他死在国外。”
那样太便宜他了。
钱川刚要挂电话，忽然想起一个事，提醒：
“对了，米嫣下个月后刑期就满了，你要当心。”
米孝成现在是这个状态，米嫣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切断这对父子和好的可能。
人之将死，很多想法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听钱川提到米嫣，裴峥还挺不悦的。
他轻笑一声，道：“我就等在这里，等她自投罗网。”
挂了电话，裴峥没着急上车，反身倚在栏杆上，打开手机的浏览器点了进去，搜索：【渐冻症是否遗传】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就是，他身上流着米孝成的血，从生物学上，他们是无可辩驳的父子关系。
裴峥不怕死。
换作之前，定然不觉得一条烂命有什么可惜的，或许还会觉得米孝成作恶多端，活该报应在他亲儿子身上。
可是现在不同了，有了需要照顾一生的人，他在疾病面前也开始贪生怕死了。
他想活得很长，而且是有质量的活着，这样才能护她周全。
过滤掉一堆医药广告，他点进一个科普网站。
那家百科知识说，渐冻症是运动神经元病，和基因突变、免疫因素以及代谢因素有关，目前的研究水平上看是不会遗传的。
又陆续浏览了几个其他的网站，均得到肯定答复后，裴峥才松了一口气，自嘲的笑了笑。
太多心了，自己从外貌到品行，没有一点继承自米孝成，该担心的是米嫣才对。
毕竟她才是完整继承了米孝成基因，包括邪恶头脑的那个人。
想通了便万事亨通，裴峥屏气凝神片刻，重新返回车子上去。
到茶室时柏杨也刚到，知道裴总财大气粗也没跟他客气，点了壶小叶阿萨姆种普洱细细品着。
裴峥谢退了茶艺师，亲自为柏杨斟茶。
他喝的面红微热，笑意吟吟，裴峥头一次见到这个心性暴躁的人如此平静。
三杯两盏过去，还是柏杨先开了话头，缓缓道：
“你的猜测是对的，那家慈善机构确实有问题。”
裴峥手顿了下，继续斟茶，示意他继续说。
“那养老中心最近开始疯狂招聘有资质的心里咨询师，待遇奇高，超过同行业2倍的工资，啧啧啧，米孝成带出来的好徒弟，可真是不差钱。”
“这算什么问题？”裴峥抬眼问。
柏杨捞起杯子喝了口茶，煞有介事地拼了品，接着说：
“巧就在这里了，我的发小童麓没禁得住资本家的诱惑，进了他们养老中心，这才给我拿到了第一手消息。你猜怎么着，那院长引导她给患者开一些不对症的处方药。”
裴峥蹙了蹙眉，思忖片刻，问道：“用人试药？”
不难猜测，有些医药公司花费大量研发成本研制新药，如果药品迟迟不能推入市场，每天的损失都是以六位数计算。
所以有些商家会采用这种不正常的手段，用人试药，变相做临床试验。
柏杨耸了耸肩表示默认，又补充说：
“除了那些，童麓有次偷拍了进药单，发现里面有大量的---异丙酚。”
“什么东西？”裴峥问。
“一种能致幻的麻醉剂。”
柏杨凝眸看了他，复述说：m.χＩùmЬ.ＣǒＭ
“我们法医室的陈科说过，在医学界，药品和du品的区别，通常只是剂量的问题。”
“比如有一些药剂是帮人缓解疼痛的，但是如果你持续的给药，过量给药，病人对这种缓解有了依赖....你懂我的意思吧？”
裴峥点头。
这就是药品变du品了。
裴峥抬眸看了柏杨，认真问：
“郝知时知道这事吗？他对魏锐的事盯得挺紧的，他说不定会知道更多。”
柏杨拍了下大腿，笑着说：
“那个小子心机深着呢，违禁药的事就是他提醒我查的，说魏锐名下有一家新概念医药公司，正撺掇着要在新三板上市。”
柏杨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我去凋了下这家公司的档案，好家伙，前身就是家倒腾印度神油和万能鞋垫的，公司开了不到两年，违法经营信息70多条，简直就是一诈骗公司模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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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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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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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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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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