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消失在视线里,裴峥也跟着下车,沿着花坛外沿走到那棵大榕树下,等着她房间的灯亮起。
等了许久,不仅她房间的灯没亮,楼道的灯也没亮。
裴峥沿着花坛踱步一圈,发现靠近路边这一侧的楼房都暗着,零星几个房间里有光线,也是莹莹的烛光。
看样子整栋楼都停电了。
苏月茉怕黑,怕鬼,怕一切幻想出来的东西。
裴峥有个不太好的预感,顾不得沿着原路返回,他猛烈助跑几步,抓住围栏腾空一跃,从护栏边翻了进去。
“茉茉?”他对着昏暗的楼梯口喊了一声,没人应答。
裴峥的眼睛做过手术还没恢复好,尤其是夜视非常差。
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待眼睛适应了光线,沿着台阶一步步往楼上走。
房子在三楼,他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只听见屋内有隐隐约约的女声,如泣如诉。
他用力敲门,可无论多么使劲,里面就是无人应声。
裴峥捏着手机围着楼道转了一圈,往楼道的自来水井里看了下,果然对门大爷在这里存放了好多待卖的纸壳子。
裴峥翻了几下,找到一张软硬适中的光面覆膜卡纸。
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将卡纸沿着场边翻转卷起,靠近短边一侧开了一个正方形小口。
裴峥用小木块将防盗门别了一个缝隙,将卷曲的卡纸沿着防盗门锁的位置插进去,待卡纸进到大半时,轻轻往回一抽,小口正好套在了把手上。
他攥紧卡纸猛力往下一扯,门锁“吧嗒”一声,开了。
裴峥拿着手机往里走,轻声喊了句:“茉茉,你在家吗?”
微弱的女声从阳台传过来,她没有哭,居然是在唱歌。
“我是小海军,开着小炮艇,不怕风不怕浪,勇敢向前进。”
她顿了顿,深呼吸了几口气,跺了跺脚,接着唱:
“炮艇开得快,大炮瞄的准,敌人胆敢来侵犯,轰轰轰!打得他呀海底沉!”
裴峥脸都黑了,哭笑不得,这是他当年被抓住翻墙时被教导主任惩罚唱的儿歌,她居然学会了。
纠结了半天,他还是决定上前,轻轻敲了下阳台的玻璃,低声喊了句:“茉茉。”
夜深静默,身后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骤然响起男人的声音,苏月茉吓得声音都劈叉了,张开嘴嚎了一句:
“鬼呀!”
“别怕,是我,裴峥。”他拿起手机的手电筒在自己身前晃了下。
确认了来人是裴峥,苏月茉一下子瘫软到沙发上,定了定神,抓起眼前的东西往他脚下扔。
“混蛋!你吓唬我!”
这丫头有点失心疯,抓了包苏昌海买的营养土往他身上砸,“嘭”的一下砸在膝盖上,裴峥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别怕,别怕,哥哥在。”裴峥上前把人拉进怀里,摸着头轻声安慰。
刚才还唱着儿歌壮胆的姑娘,此刻意志力全面瓦解,心里防线溃不成军,嘤嘤几声眼泪就簌簌落下来了。
她是真的怕黑。
家里没电,手机也罢工,乍一回到漆黑的夜里,总觉得四面八方布满了看不见的鬼影子,正张牙舞爪要吞了她。
方才挤在阳台上,也是借着点月光壮壮胆。
偏偏后半夜将要落雪,天阴得沉重,浅浅的一轮钩月还半明半寐,驱不完她心里的恐惧。
“你过来干什么,你不是不理我吗。”
苏月茉可太委屈了,回想起刚才裴峥冷着脸没法沟通的样子,对他是又爱又恨,气得在他胸口锤了几下。
裴峥也不躲,任由她闹,用力将人箍着,下巴抵进颈窝轻声安慰:“乖,没不理你。”
“怎么没有?”
苏月茉吸了下鼻子,声音闷闷地说:
“我都跟你说了,就是偶遇。他推荐了一个呼吸科医生给我。你来的时候就是在加那个医生的微信,你就不依不饶。”
她喋喋说着,嘴上不过瘾,又伸手锤了他一把说:
“你小心眼。”
裴峥低声哄她:“是,我小心眼”
“你混蛋。”她不依不饶。
“行,你说了算。”他也惯着。
苏月茉还真不是个难哄的姑娘,平复了心里那股恐惧劲儿,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胸膛,小声问:
“没打疼你吧?”
裴峥笑着摇了摇头,温声道:
“当你男朋友是纸糊的?”
苏月茉冷静下来,看着大开的门挠了挠头,嘀咕了声:
“我记得锁门了。”
“你记错了。”
裴峥没言明实情,捏着手机往客厅晃了晃,问道:
“有蜡烛吗?”
苏月茉迟疑了下,说:
“有两根我爸前两天过生日剩的蜡烛,已经点完了。”
说完还补充了句:
“太细了,几分钟就点完了。”
裴峥失笑,能想到这个怕黑的姑娘刚才有多绝望,就那点猫胆儿,还知道唱小海军给自己壮胆。
“刚才楼道里没电,怎么不出来找我?”裴峥柔声问。
“我感觉你不想理我。”苏月茉低了低头。
听她这样说,裴峥也内疚起来。
方才他是相信他的,可是看林靖川那个得意的样子,又忍不住生气。
“滴滴”两声,裴峥的手机也没电了,光线暗了下去,两人眼前都是一片漆黑。
裴峥凭借着方才的记忆把人拉到身前,柔声道:
“收拾东西去我那里吧。生活用品不用,带点换洗的贴身衣服就行。”
“啊?”
裴峥没理会她的意思,反问:
“又不是没住过,扭捏什么。”
苏月末瘪了瘪嘴,软声说:
“那,你先陪我去上个厕所。”
裴峥这才明白了他在扭捏什么,哭笑不得:
“我要不来,你就一直忍着?”
“还没到不能忍的地步。”
裴峥拉着手将人送到厕所门口,女孩子扒着门沿儿,仰着头说:
“你不能听。”
“不听,我到客厅等你。”
“不!不行!”
裴峥刚要抬腿,手臂被她死死抓住,那蛮力大得,胳膊都被抓痛了。
客厅离卫生间好几十步呢,万一有鬼来抓她,裴峥挂五档都来不及。
苏月茉紧紧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栽在卫生间门口的墙上,双手捂着他的耳朵说:
“你就在这里站着,捂着耳朵,跟我说话。”
“捂着耳朵怎么跟你说话?”
“我听你说,”苏月茉说:“你随便说什么都行。唱我是小海军也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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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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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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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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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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