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严重?”苏月茉下意识问了一句。
问完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蠢,不严重还用得着托关系大半夜找专家看吗,随即收了声。
“片子拍得不太好。”林靖川未正面回答。
“多大年龄了?”林靖川拉开椅子,请苏月茉也坐下,询问了蒋莹导师的各种状况。
导师近半年都是保姆小沈阿姨在照顾,苏月茉知道的也不详细,只是把她能想得到的尽量如实说,不知道的也坦白说不知道。
林靖川倒是有耐心,悉心在纸上写着病人的病史,抬眼静静看着她,偶尔还会根据经验提供几个可选项供她分析。
苏月茉不敢跟他对视,这人的眼睛太过深邃,海量的心思都藏在这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询问完了,林靖川起身,拿着病历单和片子冲闻溪午打了个招呼。
苏月茉也跟着起身,只见闻溪午已经脱了白大褂,换上了件浅驼色风衣,冲她过来。
“是你呀,”闻溪午居然会笑,眉眼弯弯好看极了:“苏月茉对吧?”
那气势足得很,脚步铿锵,短短几步路被他走出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感觉。
“闻主任,您认识我?”苏月茉有点疑惑。
闻溪午笑了笑:
“我们在卿卿婚礼上见过,我们还打趣说你跟小峥很配,怂恿他追你呢。”
他又补充了句:“我那天也是伴郎。”
苏月茉笑了一下表示会意,实际她还真没仔细看过裴若卿的伴郎团。
只记得个个都是容颜俊秀、身材出挑的帅哥,几个人并排站在一起时还引起不少轰动。
她那时连裴峥都没敢正眼看,遑论其他人了。
“卿卿刚才打电话说有大美女来找我,还以为她又坑我呢,”闻溪午笑着打趣:“来送你和小峥的喜帖吗?”
“闻主任,您说笑了。”苏月茉低了低头。
“别叫闻主任,跟着小峥叫我溪午哥就行了。”
闻溪午脱去那层白大褂,私底下还挺好说话的,不像方才那么有距离感。
“溪午哥。”苏月茉顺从地喊了一声。
视线滑过闻溪午身侧的人,林靖川面色有些意味深长,他敛了神色,把手头的病历单和检验报告递到人前:
“闻主任,病史和病例。”
林靖川胸前没挂胸牌,不知道他的职级,看上去跟闻溪午亦师亦友的,应该不是实习生。
闻溪午接过来看了下,面色霎时变得严峻,皱眉问道:
“病程可不短了,至少有两年了吧。是亲戚?”
“导师。”苏月茉说。
听他说病程至少两年,心还是被狠狠扎了一下。
闻溪午嗯了一声,伸手冲着身后的三人招了下手,指了指胶片解释说:
“你们可以看一下,这在阿兹海默症后期是很常见的症状,广泛性小脑萎缩,能明显看出小脑的容积减小,脑沟增宽。”
苏月茉跟着盯着那个胶片看了半晌,有些挫败,呆呆地望着闻溪午背对着她跟几个人上课。
不久,闻溪午将片子放回袋子里,惋惜地冲她笑了笑。
他返回电脑桌前开了电脑,开了几例处方药,提醒她病人要适量锻炼,还要注意不规则的肢体震颤,当心摔跤。
说完从电脑里打印了几份文件给她,全是海默症病人生活起居的注意事项。
“溪午哥,我能留您个电话吗?”
说完她觉得有些冒昧,补充说明道:
“办公电话就行,可能会有不明白的问题想咨询您。”
闻溪午笑了下,从名片盒里拿了个名片递给她说:
“别太客气了。卿卿婚礼那天还想介绍我们相亲呢,要不是小峥不让,我们早就认识了。”
闻溪午笑着起身,微微颔首说:“微信同号,欢迎骚扰。”
裴峥的朋友都跟他一样爱说笑,苏月茉并没往心里去,接了名片道谢后起身去交钱拿药。
等待药剂师配药的间隙,林靖川碰巧也拿着药单过来给病人取药。
“今晚谢谢你了。”苏月茉客气地说。
“应该的。”林靖川简单回了一句。
他核对了药单上的药,收起来别在身后,低头浅笑着看她说:
“我刚回国,跟谁都没联系,今天第一天上班就遇见你了,缘分还挺奇妙的。”
林靖川唇角挂着浅笑看她,像是欣赏一件美丽的毫无瑕疵的花瓶,越看眼神敛得越深沉。
听他说话有些暧昧,苏月茉有些不自在。
两人虽然确实没什么事,到底当年还是传过绯闻的,她没法对待他的撩拨像闻溪午那样毫不介怀。
“你瘦回来了。”林靖川居高临下打量着她,认真说:“这样对健康更好。”
苏月茉嗯了一声。忽然想起来,林靖川出国时正是她抑郁症最重的时候,身体发福到变形。
“加个微信吧。”
林靖川掏出手机,语气有些不容置疑,又冠冕堂得让人无法拒绝:
“闻主任经常有手术,他不在的时候可以联系我。”
苏月茉思忖了下,确实拿不准蒋老师会不会有什么紧急情况,她拿出微信二维码递过去说:
“好,你扫我。”
林靖川点了添加,扬了扬手里的药单,跟苏月茉挥手告别。
苏月茉取完药往外走,正失神着,医院广场上的应急通道灯骤时亮起,一辆救护车呼啸着戛然停在医院门口。
几位急诊科医生跑步从正门出来,救护车舱门打开,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被推了出来。m.χIùmЬ.CǒM
她面色紫红,青筋暴突,看年纪跟蒋莹教授也差不多大。
几名医护人员将病人转移到床上,急诊医生做了简单检查后索性跳在病床上,给病人做心肺复苏。
来回不过一两分钟,一群人忙而有序地从她面前闪过,又风驰电掣地冲回医院里。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苏月茉看得整个人都呆立在墙边,待她反应过来,只看见家属的外套落在了广场上。
苏月茉捡起来追了进去,人群已经上了电梯直奔手术室,她把外套交给前台护士。
医院门口的枫树被秋霜打过几场后彻底红透了,红叶在灯光下亮得刺眼,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迎风生长。
苏月茉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半盈半缺。
她呵出一团雾气,脑海中不由自主浮起蒋莹那张温暖的笑脸。
“哥哥。”她呢喃了一句:“我有点难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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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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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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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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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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