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的和看到的在脑海里打架,苏月茉的人生理想轰然坍塌了。
当年看心理医生是孔蔚提议的,整个过程也是孔蔚陪伴。
开始是出于报答许明舟不要学费,后来知道的越多,也渐渐开始心疼这个孩子,便真心想帮她走出来。
他说服许明舟和苏昌海,抑郁不是心情不好,而是一种心里疾病,相当于心灵得了重感冒,是不会不药而愈的。
陪伴她看心理医生那半年间,孔蔚说什么她都乖乖照做,发呆、失落时只要孔蔚一叫她‘小朋友’就会抿嘴笑,不管当时心情多痛苦。
连心理医生都说,苏月茉这么信任他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就这样,她按时吃药,跟着他运动、锻炼、晒太阳,孔蔚眼瞅着那个充了气的身体慢慢消瘦了下来,回到了当初的样子。
这个小胖妞,竟然是个眉清目秀、出尘离世的小美人。
孔蔚偶尔会看她对着水果刀之类的利器发呆、流眼泪,也会激动的颤抖,但是从来没有拿起来往自己身上划。
医生说她能克制住不那么做,必须有很强大的意志力。
因为对于重度抑郁患者来说,死亡是件极具诱惑的事,比活着要容易太多。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她一直在跟本能对抗。
仔细想想,已经十年了。
这些年他眼睁睁看这个姑娘,沦在生与死的选择里来回跳格,挣扎着,从重度抑郁的深坑里慢慢爬了出来。
“孔蔚,你还在吗?”那边的声音终于沉静了下来,望着空空的工作台喊了一声。
“在呢。”孔蔚清了清口气推门进来,坐在她对面,轻声问:“你想聊聊裴峥吗?”
苏月茉点了点头。
孔蔚一直记得医生叮嘱他的话:心理治疗的本质是倾听,其次是共情和疏通。
不是拯救,而是帮人自救。
这些年,没人比孔蔚更懂得倾听她的心声了。
她也只跟孔蔚能畅所欲言地聊裴峥,连裴若卿都不能。
“你知道吗,明明分开十年了,他站在我身边的感觉一点都没变。”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因为大哭过后还在瑟缩颤抖,神情有些惊讶,像是不敢相信似的:xǐυmь.℃òm
“他怎么做到的,这么多年一点都不变。”
孔蔚柔声笑了笑:“或许是因为你也没变。”
苏月茉愣愣的看着孔蔚,想了想说:
“你说的对。我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没救了。”
孔蔚没有附和。
当初裴家发生那么大变故,都知道裴峥悲痛欲绝,没人知道当初苏月茉是怎么过来的。
而她当时能做的最大的努力,就是把裴峥推远了。
悲伤的人逃离了修罗场,她就成了那个最悲伤的人。
往事并不如烟,而是一把蚀骨小刀。
她踩着刀尖一路走过来,脚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
孔蔚懦弱地想,最好裴峥能永远不再出现,只要远离这个刺激源,她就不会因为他的出现再掉进去。
可他看得出,她这么纠结是心动了,想走回头路,又没勇气开口。
孔蔚无奈投降,柔声道:“不然,我替你去找裴峥说说?让他回国。”
“你不准去。”苏月茉摇头。
“不准我说,也不准裴若卿说,你自己又不说,那裴峥怎么知道你想让他留下来?”孔蔚无奈。
苏月茉摇了摇头,唯独这一点是坚定的,不行。
她低下头去,抠着手指,指腹被她掐成了月牙白色。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孔蔚拉过她的手,掌心紧紧覆住,用命令的语气说:
“不准偷偷吃药,一切有我。”
苏月茉点了点头。
......
苏月茉当晚在孔蔚那里待到11点才开车往回走,到家楼下时,发现裴峥那俩黑色奔驰大g正停在树影里。
看到那个车牌号,眼眶忽的一下就满了。
她拔下车钥匙,掀开车门兴冲冲的奔过去,却看见裴若卿哆哆嗦嗦的从车上下来,一双光溜溜的大白腿迎风打着摆子。
“姐妹儿你怎么回事,电话不接留着当板砖使吗?”
裴若卿开口就是埋怨:
“你再晚回来一会儿,我就冻成僵尸了。”
苏月茉掏出手机一看,裴若卿给她打了十好几个电话。
她方才出办公室时把手机调静音了,一时忘了调回来。
裴若卿发现她不对劲,伸手抹了把她眼角的泪,瞪大了眼睛问:
“戏过了吧,几天没见我激动成这样?”
苏月茉笑了,伸出无名指抹了下眼泪说:“吹风了。”
适时刮起一阵大风,裴若卿也被迷了眼睛,原地打了个旋儿,瑟缩着靠在车身上。
“我说呢,仙女儿哪有我们这些凡人的情感。”
苏月茉也跟着她靠在车身上,随口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明天一早不是要去蜜月旅行了吗?"
裴若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在她眼前晃了晃说:
“在你公司对面的小南国给你办了张卡,里面冲了.....应该是挺多钱,平时不想吃食堂的时候,就让他们送外卖,天天吃也够你吃一年的。”
苏月茉没伸手,犹疑地看看卡,再看看裴若卿。
不出三秒,裴若卿颓了,举手投降说:“你自己看穿的可不赖我啊,我都说了你不会相信是我办的。”
裴若卿把卡塞在她手里,接着说:
“裴峥脑子真是有病,大清早把我从被窝里吵起来,就让我给你送这么张卡。你自己扫二维码注册一下,用你手机号登记的。”
小南国的vip可不便宜,公司来重要客户才去那里的。
苏月茉攥了攥卡,应该是裴峥听她说公司餐厅很难吃,才去办卡的吧。
心里那些不确定的事儿,现在更矛盾了。
台风的余威还没散尽,裴若卿还光腿穿着羊皮裙,她瑟缩着跺了几下脚。
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从手腕上抠下那条蒂凡尼t-true手链,提着在苏月茉眼前晃了晃说:
“宝贝儿,这也是他买给你的吧?”
跟裴若卿没必要避讳,她点了点头,问:“你怎么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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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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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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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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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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